老酒肴(第2/5页)

老酒肴动手捏起了坛坛罐罐,然后点火烧制起来。他三天就制好了家什,又开始搭起一溜草棚,告诉说:“这叫酒坊。”煞神老母问:“以前都听说用粮食造酒。”老酒肴说:“对呀,那倒是好哩!我在大漠里穷惯了,忘了这搭子事!”煞神老母拍手,然后喊来一些两眼尖尖的野物,吩咐说:“快去周边村子搬来高粱和薯干、南瓜和芋头!”这些东西半天就堆在了脚边,有一人多高。老酒肴高兴得跳了起来,喊着:

“大王啊,煞神老母啊,你们就等着喝好酒吧!”

煞神老母恨不得立刻就能怀拥酒坛。她将老酒肴一把揽到怀里,又搓又揉,还亲了一下他的脑门。老酒肴哎哟哎哟直叫,说咱喜死了。“你赶明儿就得给我拾掇出一些酒来!”她盯住他的脑门,又狠狠吮了一口。一块紫色的印痕凸起来。老酒肴痛得哭了。乌坶王想起什么,牵过飞驴,从褡袢里解下酒囊给她解馋……煞神老母喝过了酒,快活地冲着老酒肴大叫:你这个头上包土布的家伙啊,快快忙活起来吧,俺就等着你捣鼓出一坛坛美酒哩!事成那天,俺要封你个“一品酒王”……

老酒肴一听到“一品”两个字,眼都直了。

一溜草棚里的坛坛罐罐下边都架起火来。烟气缭绕,臭气熏天。煞神老母叫道:“日你妈酒香怎么变成了臭气?”老酒肴答:“贵老母有所不知啊,这是刚刚熬炼哩,先熬去俗臭,才能露出真香。这里面有蒲根、柳树根、鬼姜和地瓜,还有淘洗了十二遍的河卵石、深井里的黄金泥、鹌鹑蛋、狗宝蟾蜍鞭……”“慢着,什么是‘鞭’?”煞神老母愣着神。乌坶王赶忙答:“哦咦,这是他们酿酒人的行话,‘鞭’嘛,就指我们大老爷们才有的东西。”煞神老母眨巴眨巴眼:“明白了。这里面的学问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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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熬了三天三夜,老酒肴眼都没合。第四天一早他实在抵不住了,两腿一伸就呼呼大睡起来。煞神老母急了,上前要把他揪起来:“酒坊里烟熏火燎的,他不盯紧还不全完了?”乌坶王拦住她:“惊不得惊不得,你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他让瞌睡虫缠住了,非睡不可。”“那酒坊怎么办啊?”“你等着看就是。”

煞神老母和乌坶王大气不出地蹲在一边。这样过了片刻,只见地上打着鼾的老酒肴摇摇晃晃站起来,像踩在云彩上一样,端起水罐进了酒坊。他在酒坊里忙着,在白汽里钻进钻出,摸摸索索,鼾声如雷。煞神老母凑近了,见他大睁着两眼,就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悠,他像没看见一样。乌坶王小声对她说:“他正睡呢,他这是在梦里给咱干活。”

整整两天两夜,老酒肴鼾声越打越响,人却一刻未停下忙活。煞神老母还是不放心,和憨螈轮换休息,盯着他干活。他们发现老酒肴虽然打着鼾,却能一丝不差地绕过地上的炭火、水坑,还不时地端起酒舀子品酒,再把接满的酒倒进小口罐里——扬勺过顶,让细细的酒线拉出一道弧形,一滴不少地落进罐子里。他打着鼾扒拉酒糟、扛袋子,还打着鼾撒尿。

第三天黎明,老酒肴从酒坊出来,一仰身子躺下了,鼾声立刻小了许多,也均匀了许多。煞神老母问乌坶王:“这可怎么办?”乌坶王说:“不要紧。只要造酒都是这样哩。你想想,又没有谁能替换他,酒坊里开了锅又停不下,他不边睡边干又能怎么?”“要这会儿酒坊里出了麻烦怎么办?”“不会。他睡着了心里也有数——这是躺下歇息的空当儿,就好比干活的人累了抽袋烟。”他们说着话,憨螈就凑过来。乌坶王掀开草裙看着,用一根木棍挑起那根鳞茎,憨螈就恼怒地发出一声:“哞——”接着双目圆睁,牙齿频频磕碰。乌坶王赶紧扔了木棍。煞神老母呵斥他:“敢跟大王龇牙咧嘴?神将战混沌那会儿你爹还是条虫哩,别说你了……”憨螈垂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