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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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老母让秃头老雕捎信给乌坶王,说把那个老酒肴快快差来吧,带上浑身的武艺和家巴什儿,这回有了他的用武之地。这边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美酒,越有劲儿越好,越多越好,酿出一坛又一坛,醉死一个算一个。乌坶王把呼呼大睡的老酒肴揪起来,说快跟上本王去东边造酒去——限半天时间收拾好各种物件,什么酒曲漏子大口罐。老酒肴搓着眼打个哈欠说:“大王这就用不着了,东边是忒富庶地方,随地抓一把也比咱这边好东西多,咱空着两手去就得。”

老酒肴跟上乌坶王朝行夜宿,骑了飞驴,没有两天就到了东边平原上。乌坶王凭嗅觉也找得到煞神老母,因为她急躁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海龟粪一样的气味。飞虫一团团迎着这股气味拥去,乌坶王就追赶着它们往前。到了一片密密的林子里,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和憨螈的窝:那是搭在棘丛中间、大树桠下边的一团黑乌乌的东西,远看就像巨型蜂巢或某种怪鸟的大窝。走近后,见他们母子俩坐在窝里,只露出两个后头:一团乱蓬蓬的红草球,一个长了稀拉黑毛的半秃瓢。他拍拍巴掌,他们就回过头来——老酒肴立刻吓得昏了过去。乌坶王顾不得他,只叫了几声煞神老母。窝里的人一先一后蹿出来。憨螈巨大的身量让乌坶王吃了一惊,他指一指问煞神老母:“这是什么凶悍物件?”她笑笑:“说哪搭了,这是我孩儿。”“狗日的,生出这么一大泼物!”

两个人正说话,憨螈却专心研究趴在地上的人,先把他翻转身子,又伸手揪下了他的裤子。憨螈凑上去看了看,扫兴地蹲在一边。煞神老母对乌坶王说:“不要紧,他就这样儿,一天到晚只琢磨男女事儿——他要看看是不是女的。”乌坶王笑了:“还有这等奇物。”说着掀开憨螈的小草裙,见到了一根鳞茎似的东西,“嚯”了一声。

老酒肴的身个只抵常人肩膀那儿,身子粗胖,头发又长,所以从背影上看很像个女人。头上为防风沙扎了一条棕色布巾,下身是宽腿半截裤,猛一看就像一条裙子。露在衣服外边的皮肤都呈酱色,泛着一层油亮。脸庞上没有深皱,顶多五十来岁,五官端正,双眉轻扬,嘴巴窝着。煞神老母端量了一会儿躺在地上的人,问乌坶王:“你领来这个酒墩子油滋滋的,怕是一天到晚喝酒吧?”乌坶王一边点头,一边按住他头上的穴位使劲儿转揉,“老酒肴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胆子太小。”说话间地上的人活了,吐出一口大气,翻翻眼坐了起来——一转脸又看到了憨螈,“啊呀”一声爬起来就跑,被乌坶王一把揪住:“这就是煞神老母和她孩儿,他们亏待不了你。今后就好生造酒吧,有力气尽使出来!”

老酒肴吸着凉气,不断地斜眼去瞥憨螈。煞神老母抚摸着为他压惊:“别害怕,我孩儿身大力不亏,平原上有谁敢欺负你,你找他说就是。还有,搬搬扛扛那些力气活儿你就找他,自己动动嘴儿就行。”

老酒肴一会儿蹲一会儿站,四下寻摸起来。

乌坶王对煞神老母说:这个人就是这样儿,每到一地都得四下里看看找找,就地取材,遇上什么就使什么,没有什么不能造酒的。煞神老母不信:“咱可不信,沙子也能造酒?石头也能造酒?”乌坶王说:“你以为怎么?”正说着憨螈放了个吓人的屁。煞神老母说:“屁也能造酒?”乌坶王点头:“你以为怎么?”

老酒肴紧了紧裤带,又把腿脚扎了扎,甩着两只短臂四下走了起来。他随手捡来一些植物叶子、五颜六色的石头、树根树皮、草籽之类,东张西望。这样一连两天过去,杂七杂八的东西积了一堆。他还是没有停歇,继续往北往东游逛,看到了大海和大河,就跳进去洗了个澡,回来时肩上还扛了一些蒲草和海蜊子皮。所有这些东西都码在一块儿。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说就是这些物件了,它们要用来造酒。煞神老母愣着神儿,恣得大喊:“憨螈我孩儿快些去找,就这些东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