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12页)

费利克斯走出花房,连门也没关,穿过枪支陈列室,来到图书室,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手里还拿着熄灭的蜡烛。他在图书室的一张宽大的皮沙发后面坐下,坐在地板上慢慢地数到了一千:没有人来——哨兵并不是那种格外谨慎的人。

他再次走回枪支陈列室,点燃了蜡烛。这里的窗帘蒙得严严实实的,花房里则没有窗帘。他蹑手蹑脚地走进花房,从他刚才看见的支架上取下那把刀,回到枪支陈列室,在枪架前弯腰忙活起来,想用刀刃把固定托架的螺丝拧松。木制枪架虽然陈旧,却很结实,但是他最终还是拧开了螺丝,把枪从铁链上解了下来。

房间里有三个柜子:其中一个摆着瓶装白兰地和威士忌,还放着玻璃杯;另一个柜子里码放着成捆的《马与猎狗》杂志和一本厚重的皮质账簿,上面写着“狩猎”;第三个柜子上了锁——弹药一定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费利克斯用园艺刀撬开了锁。

枪支陈列室里共有三种枪:温彻斯特步枪、霰弹枪和猎象枪。他选中了温彻斯特步枪,然而,他在子弹盒里搜寻一番之后才发现,那里既没有温彻斯特步枪的子弹,也没有猎象枪的子弹,那些枪只是当作纪念品摆在那里的。他只能将就着用霰弹枪了。三支双管霰弹枪都是十二号口径,用六号子弹。为了确保打中目标,他必须在距离他们很近的位置开枪——为了确保不会出差错,距离不能超过二十码。每次只能发射两发霰弹,之后他就得重新装填子弹。

没关系,他心想,我只打算杀死两个人。

莉迪娅躺在育婴室地板上的情景不断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每当想起他们做爱的情景,他就满心欢喜。云雨之后,他曾被一种生死未卜的宿命感占据了内心,但那种想法此时已经消散无踪。我为什么要死呢?他想。等我杀死沃尔登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给枪装上了子弹。

现在,莉迪娅心想,我应该自杀。

她看不到别的出路。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坠入堕落的深渊,费利克斯一回来,她多年来的稳重自持全都付之东流。她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她无法在认清这一点之后仍然在世间苟活。她想死,她想现在就死!

她思考着该如何自杀。有什么毒药可以服用呢?房子里一定在某个地方备有老鼠药,但她自然不知道老鼠药放在哪里。过量服用鸦片酊行吗?她不确定自己手里拥有的鸦片酊剂量够不够。也可以用煤气自杀,她回忆起来了,但是斯蒂芬已经把房子里的煤气灯换成了电灯。她琢磨着,若是从这幢房子的顶楼窗口往下跳,这高度能不能使自己丧命。她担心自己有可能仅是摔断了脊背,终身瘫痪。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割腕,再说,割腕之后要流好一阵子的血才能失血而死。最快的办法是开枪自杀,她认为自己能做到把子弹装进枪里,然后扣动扳机。她已经看旁人装枪、打枪过无数次。不过,她忽然记起来,枪都是锁起来的。

这时她想到了湖。对了,答案就是湖。她可以回到自己房里,穿上一件长袍,然后从房子的侧门走出去,这样警察就不会看见她;她可以走过庄园的西侧,来到杜鹃花丛旁边,穿过树林,走到水边;接着,她只要继续向前走,直到冰冷的湖水没过她的头顶;到那时,她将张开嘴,一两分钟之后,一切都将完结。

她离开育婴室,沿着走廊摸黑往前走。她看见夏洛特的房门底下透出光亮,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她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女儿。钥匙插在门外的钥匙孔里,她打开门锁,走进了房间。

夏洛特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但是已经睡着了。她脸色苍白,只有眼圈红红的;她拆散了自己的头发。莉迪娅关上门,向她走去。夏洛特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