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63~1975年 3(第2/5页)

有时安德鲁还感到奇怪,为什么汤森能一边滥用药物,一边却又似乎能正常工作。后来,他猜想:本性难移,本能也一样。诺亚行医这么多年,即使对别人来说很难诊断的病情,在他那里都像是本能的反应了。安德鲁想,诺亚像是一架有毛病的机器,靠着惯性在运转。问题是:这个惯性能维持多久?

在圣比德医院里,好像没有人能为安德鲁分忧。不过,1960年时,安德鲁发现了诺亚的事,接着和伦纳德·斯威廷进行了首次不欢而散的谈话,然后从1961年开始,诺亚·汤森不再担任内科主任,也不参加医院的医务执行委员会了。这究竟是汤森自己的主意,还是因为有人私底下提议,安德鲁一直无从得知。从那以后,汤森的社会活动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比过去多。在诊所里,他减少了自己的门诊人数,多半时候把新病人推给安德鲁和一个叫奥斯卡·阿伦斯的新来的年轻医生。

安德鲁还是时常为诺亚和他的病人担忧,但是因为诺亚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安德鲁就听之任之,不采取任何措施——现在看来是这样,等着冥冥中的某件事情发生,同时却又自己安慰自己,觉得什么都不会发生。

直到这个星期。

事情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还真是猝不及防。

起初,安德鲁只是听到一些不完整、相互不关联的消息。但是没过多久,在他的怀疑和一番调查之下,他很快就把发生的各种事串了起来,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一切都得从星期二下午开始说起。

那天,一个29岁的、叫库尔特·怀拉兹克的年轻人到汤森医生的诊所,说自己喉咙痛,恶心,一直咳嗽,还发烧。检查发现,他喉咙已发炎,体温达到38.9摄氏度,呼吸急促。从诺亚·汤森写的病历来看:他经过听诊听到病人呼吸受到抑制,肺罗音,胸膜有摩擦音。汤森诊断为肺炎,让怀拉兹克马上去圣比德医院住院,说当天晚些时候再去看他。

怀拉兹克并不是新病人,他来诊所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次他也是喉咙发炎,汤森当时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打针后几天,怀拉兹克喉咙的炎症消失了,但是身上却出现了非常痒的皮疹。这说明他对青霉素过敏。不能再给他开这种药,因为将来的副作用可能很厉害,甚至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汤森医生在病人的病历中画了一个明显的红星,对这件事做了标记。

在此之后,怀拉兹克才知道他对青霉素过敏。

怀拉兹克第二次来,也是因为生了一点儿小病。诺亚·汤森不在,安德鲁给他看了病。阅读病历时,安德鲁注意到了禁用青霉素的标记。不过,那一次这条批注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因为安德鲁没有开药。

那是大约一年半以前,也是安德鲁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怀拉兹克。

怀拉兹克按诺亚·汤森的吩咐去圣比德医院后,被安排到一间已有三个病人的病房里。不一会儿,一个实习医生就来给他做例行检查,记录病状。实习医生问过他:“你对什么药过敏吗?”怀拉兹克回答:“是的,我对青霉素过敏。”这一问一答都记在病人的医院档案上了。

后来,汤森医生的确如约到医院来看怀拉兹克。但是在去之前,他先打电话给圣比德医院,吩咐给病人使用红霉素。实习医生照做了。一般来说,对有肺炎的病人用青霉素治疗是常规的治疗方法,因此,要么是汤森看了病历上的青霉素过敏记录,要么就是他还记得这件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那天,汤森到医院看怀拉兹克时,本来会——或者说应该会——看到实习医生的记录,那样他就会再一次得到提醒:病人对青霉素过敏。

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应该发生却没有发生的事情,也跟病人自己的背景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