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第4/18页)

在街对面那家酒吧里,八月的夜间,我父亲只穿着白色衬衫,灌饱了啤酒醉醺醺的,斜眼看着克劳德,说:“那好吧,我就给富人的儿子买一杯饮料。”克劳德的脸上掠过一阵阴影。后来,他对我说,他根本不喜欢那种说法。“如果这不是典型的杜洛兹家族的人的样子,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是了。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说那种话?你们这些喜欢吹牛的不切实际的乡巴佬!”

“我不喜欢那个克劳德,”那天夜里老爸私下对我说,“他看上去像个捣蛋的小流氓。他会让你惹上麻烦的。你那个小约翰妮也是一样,还有我一直听说的那个哈伯德。你总那样与这帮卑劣的家伙们混在一起干什么?难道你找不到更好的年轻朋友啦?”想象一下吧,就在我成为“象征主义诗人”的关键阶段,在我和克劳德对桥下昏暗的河水高声朗诵:“Plonger au fond du gouffre,ciel ou enfer,qu’importe?(纵身跃入深渊的谷底,天堂还是地狱,这有什么关系?) [10] ”还有许多兰波和尼采的格言的时候,老爸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们已经保证能马上出海远航,我们将成为象征主义学派的伊西多尔·迪卡斯 [11] 、阿波里耐 [12] 、波德莱尔以及“洛特雷亚蒙 [13] ”之和,就在巴黎这个城市里。

许多年后,我遇见一名步兵,就在这一时期,他在第二战场,他说:“当我听说你和那个叫德莫布里斯的家伙打算在法国未经允许就离船,步行去巴黎当诗人,在后方,假扮成农民,我想找到你们,与你们见个面。”但是他忘了我们的确打算这样做,而且几乎做成了,这件事也是在“圣洛突破 [14] ”之前做的。

一天下午,上船的通知果真来了。我为克劳德写了一篇文章(他比我聪明但比我懒惰),他把它交了上去,希望哥伦比亚的教授们可以姑息他的行为,我们出发去海员工会大厦,及时回应通知。上船通知上写着“前往第二战场的自由轮 [15] ”。我们急匆匆乘地铁到了霍博肯 [16] ,步行穿越该城,到达北河 [17] 渡口。但是,当我们到达码头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们轮船已经迁至乔拉利蒙街尽头布鲁克林的一个码头(真麻烦!)。于是,我们不得不在人群里拥挤着原路返回,乘渡船越过北河,此时渡口已经烟雾弥漫,因为新泽西那边的滨水区起火了(烟雾特别浓,我感觉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随后到达布鲁克林,再到轮船停泊地。船就在那里。

我们拿着通行证,所有证件都核查通过,背着行装,走过长长的码头,嘴里唱着《嗨,咦,嗬,戴维·琼斯》和《清晨你如何对付醉酒的海员?》以及其他许多海员歌曲。这时,从我们船上下来一帮家伙,向着相反的方向行进,他们说:“伙计,你们是上‘罗伯特·海斯’号的吗?好的,请别签约。我是水手长,也是船上的工会代表。大副有点问题,他是个法西斯分子,我们去看看能否把他给换了。上船吧,占好你们的水手舱,放好你们的行装,但别 签约。”

我早就应该预见到这种情况,因为当我们走上步桥时,海港官员在狭窄的过道里迎接我们,他们说:“行啦,放好行李,孩子们,到船长办公室去签署这次航行的契约。”大概意思是这样。我和克劳德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我们在想,如果我们真的签了约,工会会不会把我们从船上扔进海里。我们在水手舱里徘徊,讨论这个问题。我们放好了衣服,到了楼下的商店里,找到一大罐冰牛奶(五加仑乳品罐),喝掉了罐里大部分牛奶,一边喝一边啃冷的烤牛肉。我们在船上转了一圈,试图熟悉复杂的绳索、绞车和起货机。“我们会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