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第4/6页)

“啊,谢谢你!”

“还有您,金斯基先生,共产党里的情况怎样?”

“噢,不错?”

“对不起,不过,坦米罗夫先生,您在《将军晨死》里表现出色,在《战地钟声》里也演得不错,还在德米尔 [5] 的电影中扮演那个法裔加拿大印第安超级恶棍,喏,西北电影制片厂的……”

“谢谢你。”他们获得的乐趣比我们还要多。我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别犯傻了。

接着,我老爸来了,父亲埃米尔·A·杜洛兹,胖乎乎的,抽着雪茄烟。他推开舰队司令,走到我的床边,高声叫喊:“好孩子呀,告诉那个他妈的罗斯福,还有他那个丑老婆,滚一边去!都是一帮共党分子。德国人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应该是我们的同盟。这场战争是为了马克思主义共产党犹太人,而你是这整个阴谋的受害者。如果我不是这把年纪,我就会加入美国海员工会,跟你一起远航,一起沉到海底,一起被炸弹炸死,我不在乎,我是一个伟大海员的后代。你告诉这些愚蠢的将军们,这帮政府的走狗,就说你爸爸说了,你做的事情是对的,”说完这些话(旁边的将军们都听见了),他跺着脚,吐着雪茄烟云走了出去,乘上火车回洛厄尔。

随后,沙比来了。他穿着美国陆军军服,非常悲伤,充满空想,现在剃了平头,不过还是满脑子幻想,他试图跟我说话,“我还记得,杰克,我还保留着信念,”但是那个西弗吉尼亚州疯疯癫癫的狂躁抑郁症患病人把他推到一个角落里,抓住他的列兵服袖子,大声叫喊:“想挨炮弹吗?”可怜的沙比,眼睛湿润了,他看着我说:“我来这里跟你说说话,我只有二十分钟,这真是个遭罪的疯人院,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到厕所来。”西弗吉尼亚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大声嚷嚷,这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之一。我说:“沙比,别担心,我没事,每个人都没事……此外,”我补充说,“我没啥可说的,你也没啥可说的……除了,我想说,那一次,巴特利特初中正被烧毁,我正坐着火车回纽约预备学校,你跟着火车奔跑,还记得吗?在暴风雪里高唱《我会再次见到你》……还记得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沙比。此次谈话后,他在安齐奥登陆场受了致命伤,他是战地医务卫生兵。

安齐奥:正如我们今天所说的那样,那是丘吉尔的愚蠢错误。面对有山冈掩护的炮火,你怎么能让一帮人在岸上等待?炮火直接打到他们头上。此次战役后,马克·克拉克 [6] 还厚着脸皮向罗马挺进,每个头脑正常的人都明白,他应该朝亚得里亚海进军,把德国人切成两半。没有,他想在罗马享受殊荣。这是我给他的荣誉桂冠:他也许也应该因萨莱诺 [7] 的死亡被判入地狱。

可是,你没法用军事法庭来审判战争的各种失误。

我没补充最后一句,并不是因为我胆小,而是因为一个将军对战争的一切进展并不比我清楚。

我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春天的树木,和我在一起的是一个来自马萨诸塞州阿瑟尔的和蔼小伙。头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唱了《秋月照星空》,此后他不再跟我说话,他因一种我不知道的疾病而濒临死亡……他停止跟我说话……水手护理员过来安慰他,给他拿来一盘盘食物,他把食物扔回给他们……我说:“你为什么不唱啦?”……他不回答……最后,我和他整整一个星期在绝对的寂静无声中望着窗外,在那之后,他们把他带走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他们说他死在他那间软壁囚室 [8] 里。他确实能唱。来自马萨诸塞州的法国孩子。

头上包绷带的那个家伙,曾用手枪射穿脑袋,子弹从脑袋的一边进去,另一边出来,可怜的人,甚至求死都不成,坐在轮椅中郁郁寡欢,白色绷带遮蔽下的那对蓝色的眼睛充满悲哀,有点儿像热内 [9] 笔下颠倒成真的男主人公。从一个凹槽里进去,从另一个凹槽里出来。有点儿像头脑里的走廊。到处都有空空的脑袋。哪一天可以试一试。别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