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弄清一位著名芬兰将军的身份(第4/8页)

“打住,费玛。我难得说两句有关我自己的话,你为什么非得要改变话题,要从历史的观点来说呢?你为什么就不能倾听别人那么一会儿呢?我压根儿就插不上一句话。和别人谈话也总是这样。”

费玛向她道歉。他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她的。他要为她沏一杯茶,为自己冲一杯咖啡,然后,他就闭紧嘴巴,同蛤蜊一样。他要帮她做纵横字谜,再不卖弄大道理了。

可等他们一起坐下来喝饮料时,费玛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开始向塔马概述自己的和平计划。今天夜里,就在今天夜里,他要召开内阁会议,他要狠狠心肠,向部长们描述一下为了拯救国家他们必须立即施行的外科手术。说到“外科手术”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清晰地现出了加德·埃坦脸上像普鲁士人那样的傲慢表情。也许这是因为埃坦大夫不仅仅是个出色的妇科大夫,而且也是该诊所的麻醉师。一旦需要,他就可以给他自己的病人和瓦尔哈夫提格大夫的病人实施麻醉。

塔马说:

“我的不幸,费玛,就在于我一刻都不能停止对他的爱。即使在他那里我连百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我也很早就知道他是个残酷的人、他讨厌我。我该怎么办呢?好多年了,我一直感到在他残酷的背后躲藏着一个受伤的小男孩,一个并不憎恨女人的孤独的小男孩,他害怕她们,他害怕第二次打击来临时自己承受不了。也许这只是一种粗鄙的揣测。要么,他依然爱他那位离他而去的妻子?也许他正在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之所以那么恶毒,也许是因为他肚子里吞满了泪水。要么,你觉得我是爱情影片看得太多了?当他折磨我时,我常常感到他其实是在向我呼喊,就像迷失的小男孩那样。试着和你自己的感情辩论辩论吧。这是一个非洲国家的名字,由十一个字母组成,第三个字母是E,第八个字母还是E,是哪一个国家?”

费玛的两只眼睛透过敞开的门搜寻着疗养室,搜寻着接待区和服务台,好像他此刻正在为她的问题寻找答案。一台空调。一张德加画作的复制品和一张莫迪里阿尼画作的复制品。水基沙砾中种着两棵朴实无华的植物。一支白色的荧光灯管。铺满整个地板的淡绿色地毯。一只标有罗马数字的挂钟。一部电话。一个既挂外套又挂雨伞的架子。一只装满杂志的篮子。桌子上散落的几本杂志。一本蓝色的小册子:“骨质疏松——骨骼的加速变质:为妇女而写的手册。哪些妇女特别容易骨质疏松呢?高危人群:体重偏低的妇女。骨骼纤细的妇女。卵巢被切除了的妇女。接受过放疗因而不再产生雌性激素的妇女。从未妊娠过的妇女。有骨质疏松家庭病史的妇女。吃低钙食物的妇女。吸烟的妇女。缺乏体育锻炼的妇女,或者是酒精摄入过量的妇女,或者是患甲亢的妇女。”

他凝视着眼前桌上的另一份介绍性的小册子,这回是一本紫色的小册子。“我的小秘密……绝经期:荷尔蒙替补疗法。什么是绝经期?什么是雌性激素?雌性激素是如何产生的?绝经期开始阶段有什么显著表征?雌性激素减少会引发哪些变化?雌性激素和黄体酮的对照曲线图。什么是潮热?潮热什么时候到来?雌性激素、高血脂和心脏病之间是什么关系?在生命的这一阶段,是否有可能增强你对肌体所发生变化的感情承受能力?”

费玛看了这些大标题就觉得行了。同情的泪像决堤的洪水突然从他的双眼倾泻而出,不过并不是为哪个具体的妇女,比如尼娜、约珥、安妮特,或者塔马,而是为所有的妇女。人类的两性分割让他觉得是一种残酷的行为和一种无法修补的不公。他感到自己也参与了不公,所以,他也要负部分责任,因为有时他也意外地从其后果中捞到好处。接着,他对小册子上的标点符号斟酌了一会儿,想着怎样才能改得好些。将这些小册子愚蠢地放在这儿的人,不管是谁,就是忘了男人有时也会来诊所,包括有宗教信仰的男人:什么不育症啦,等等。诸如此类的小册子可能会让他们觉得尴尬的。妇女坐在那里候诊,一边看男人读这种文字,也同样会觉得尴尬的。接着,他想起把小册子散放在这里的人正是自己:在这之前他压根儿就没看过这些小册子。另外,尽管冒着招致尴尬和失策的危险,墙上和架子上还展示着各种各样的照片、装饰品和纪念品,感激的病人在上面写着感谢词。所有赠品上的签名都是病人姓名的首字母缩写,要么就是名字加上姓氏的第一个字母,比如那只黄铜做的碟子就是卡梅拉·L赠送的。“永远感激献身医学、手到病除的全体医护工作者。”费玛没有忘记这个卡梅拉,因为有一天他听说她自杀了。尽管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异乎寻常地勇敢、开朗的人。耶路撒冷市市长应该禁止“永远”这个词,至少在耶路撒冷市区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