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祸不单行(第2/4页)

“转舵轮、顶风走,操舵员!”他向舵手喊道,同时举起手来吸引老马斯特斯的注意,后者已经回到了艏楼的岗位上。方才发生的事让船长的脑筋大为活跃,他那雷霆般的喊声传到了艏副肋材[3]上,把水手长吓得一震:“把三角帆索拉进来,再把支索帆牢牢绷紧!我要让船慢中有稳地调过头去顶着风,省得那些绿不拉几的浪头趁舷侧受风时又打上船来。动作快点,水手长,把船盯住了。把船盯住了,听见没有?你知道这是个麻烦事。多加留神,不然船会突然打横!”

目光所到之处,暴风肆虐的海面上满是白色的泡沫,像一片雪原,挟带雷霆之怒翻滚着。

深蓝色的云朵原本呈长条状停驻在地平线至下风处一带,现在却以某种神秘的方式消散了,天空变得异常澄明,只有几缕半透明的白色蒸汽,偶尔在风的吹送下拂过月亮那苍白而病恹恹的面庞,后者正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俯视着这怪异的景象。此刻的天空已不似先前那般只有零星的两三个哨兵在从中窥探,取而代之的是天国的所有星系,数不胜数,闪烁的光芒布满了天宇每一个角落。

可问题是这风!

顺风行驶的时候,虽然风把我们的帆鼓得犹如即将爆炸的气球,并狂乱地频频推送我们前进,可它也在船身两侧激起了惊涛骇浪,把水从海底深处卷上来,汇成一个个狂暴的巨浪,在后面翻滚着,拼命要把我们吞没。因此尽管我们也因风受益,可对其排山倒海的可怕力量却没有什么感激之情。

然而当我们改变方向面对它时,情况却大相径庭,风力比原先增强了十倍。

原先透过索具传来的风吟此刻化作了尖啸与怒吼,空气中仿佛到处充斥着魔鬼的身影,被激怒的海浪像破城槌一般撞向我们的船头,几乎和桅顶一样齐,凸立的杆头与高耸的浪端在空中短兵相接。

老船缓缓地调转着船头。当船身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摇摆不定时,它转得更慢了,直到掉抢[4]时才突然间停了下来。很明显,任凭它怎样竭力挣扎,都无法与那冷酷的敌人正面交锋了。

“转舵,迎风走,操舵员!”船长用最高嗓门吼着,激动地在船桥上又蹦又跳。“转舵,你这家伙,转舵!”

“我转不了,先生,”对方绝望地喊道,他是个新手,六击钟时过来接替阿特金斯当差的。“蒸汽舵机出故障了,先生,我弄不动它。”

“老天,这倒霉事儿,”船长嚷嚷着,但他这份迷茫无措很快就消失了。“跑去船尾,霍尔丹,还有你,斯波克沙文。把后桅斜桁帆的帆腹松开,扯起帆耳。这样船就能稳稳地顶住风了,只要帆撑得住就行!”

听见了就得照办,斯波克沙文和我以最快速度冲下桥艛梯,沿着中部上甲板向船尾奔去。如果说我们除了船长的紧急严命之外尚需其他动力来促使我们加快动作,那就是这项任务的紧迫性了。

尽管已是大步流星,可当我们爬上船尾楼梯,朝后桅底端的系缆柱冲去,要解开斜桁帆的拢帆索和帆耳索时,却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到达了现场。

是二副奥尼尔先生,两击钟时我从交谊厅上来,留他在下面自己的舱室里睡觉。他整个下午都在值班,中间没他什么事儿,到晚上还得在船桥上负责头班守望,从8点直到午夜12点。

一个碾磨工或许能在磨盘转动时发出的各种噪音下照睡不误,可只消磨盘一停他就会立刻醒来。加里·奥尼尔也正是如此,他感觉到了我们遇到波谷时的四处颠簸,也可能是被船身移动的变化所惊醒,便立刻三下五除二蹬上靴子、套上紧身短上衣,从交谊厅穿过舱口围罩,沿着直通甲板的活动盖舱口一路冲上了船尾。

到达这里之后,他明显察觉到了这艘船的危机,并显露出资深水手的本领,和船长想到了同一个脱困的办法,在我们来到他身边之前就解下绳索,放开了斜桁帆被折叠的部分,还试图凭借一己之力拽出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