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星期二放学后,妈妈又带我去见了朗达。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潺潺流水的水缸和迷你日本枫。

上回见过朗达之后,我从书上读到了有关日本盆景的知识。于是这一次,我对她讲了我所了解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日本枫盆景,学名叫作鸡爪槭,”我告诉她,“原生于日本、中国和韩国,但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人工培育的品种——有可能是红枫,因为它的树叶是红色的。你知道这是否是一棵红枫吗?”“我不知道,”朗达回答说,“我想问你一个别的问题,可以吗,马奇?”

我什么也没说,等着她问。

“为什么你喜欢被叫作马奇呢?”她说。

我没有回答。

“好吧,”朗达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你觉得自己和别人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我理解东西的速度比别人快。”“噢。”朗达说。我望向窗外,发现了一棵果树,大约十八英尺高。这是一棵嫁接树,十到十五岁的样子。我很想知道这棵树上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教堂也可以嫁接,比如奥林匹亚联合教堂。但我不认为人也是可以嫁接的。

“还有,我很擅长爬树,”我说,“其实,很多人都会爬树,可你知道吗,大多数人到了九岁就不会继续爬树了。”

“你今年几岁了,马奇?”

“我十四岁,再过六个月零十三天就十五岁了。”

“所以,这也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喽。”

“是的,当然。我说大多数人到了九岁就不会继续爬树就是这个目的,这说明我和他们不一样。”

“好吧,”朗达说,“你说得很对,马奇。”

接着,她开始谈论树。虽然大部分的内容我都已经知道了,但我十分欣赏她的用词,都是一些我能理解的词汇,比如岸栖、生态系统、徒长枝、木质部等。

她说完之后,停顿了好久,将近四分钟的样子。我正要准备在脑中回放她刚刚说的话,突然意识到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是什么让你对树产生了兴趣呢,马奇?”她问道。我告诉了她:

“在我四岁三个月两周零一天的时候,妈妈、爸爸和我一起去了奥林匹亚亲子动手博物馆。那里正在举办一个关于树和流体力学的展览。我花了十五个小时学习如何掌控水流。”

“等等,你说多久?”朗达一边问,一边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回腿上,抬起头来看着我。

“十五个小时。其间被妈妈打断了三次,两次是叫我去吃饭,一次是叫我去上厕所。所以,总共算起来,我只在这个水流系统上专心研究了十四个小时又十六分钟而已。

“这个系统让你学会怎样控制彩色水流在各种信道中流动。我向展览的工作人员问了好多问题,比如是什么使液体在不同的物体中流动。他们举的例子大多是有关树和其他植物的。博物馆里有一个树木内部维管系统的大模型,向人们展示液体如何从地底传输到一棵树的体内。”

朗达用牙齿磕了磕钢笔,弄得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停了下来,不再说话。最后,朗达终于不再用牙齿磕钢笔了。“你后来有没有再去那家博物馆呢?”她说。

“有,”我说,“后来的二十二天,我每天都去亲子动手博物馆,直到流体力学展览结束为止。我在那儿做了西洋芹实验,花了两个小时观察一片西洋芹的木质部和韧皮部利用蒸腾作用把液体传输至茎干的过程。另外大约九十二个小时,我都在观察树展览。”

朗达又用牙齿磕了一下钢笔,然后马上停下,似乎意识到了我不喜欢那个声音:“你在那个展览中学到了些什么呢,马奇?是什么让你流连忘返?”

“叶序,”我说,“还有斐波那契数列。”我停了一会儿,双手有种想要乱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