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每年的四月,在离世界地球日最近的一个星期六,奥林匹亚都会举行一个叫作物种大游行的活动。人们穿上特制的服装,打扮成动物、植物或者生态系统中其他成员的样子。比如说海洋方队,方队中的每个人都会穿成鱼或海洋哺乳类动物的样子。扮演水母的人举着一把装饰华丽的大伞,上面缀满色彩鲜亮的飘带,就像水母的触手。有一年,有人扮演了一头鲸,非常逼真,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

这个游行与其他的游行不同:没有横幅,没有标语,没有汽车,也没有气球,没有任何代表人类文明的东西。这个游行只有手工做的服装与装饰品,每个人都代表一种动物或植物。

地球日的概念源自奥林匹亚。如今,这种代表所有物种的游行已经遍布全世界的许多城市,但它的起源地是奥林匹亚。

物种大游行的目的就是要在一个游行中展示全世界所有地区的所有物种。上一次观看游行的时候,我一直在数自己所看到的动植物,总共认出了一百四十二种,它们由六百零七位游行者扮演。这个数字在科学家已知的全世界八百多万种动植物中只占极小的一部分。不过,一百四十二个独立的物种还是比人们平常所见的要多得多。

小时候,我参加过好几次物种大游行,可我数数的声音太响了,以至于爸爸、妈妈不得不早早带我回家。八岁那年,我从他们身边跑开,加入了游行的队伍。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我企图站在队伍中间假装自己是一棵静止不动的树为止。只要你在游行队伍的中间,就不可以站着不动。无论如何,我还是成功地跑进了游行队伍,站在中间假装成了一棵树,尽管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后来,爸爸跑进来把我抓掉头里,开车带我回家。那天,我一直在尖叫、怒吼、乱晃双手,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尖叫个不停。

那一年物种大游行的情景一直历历在目,我记得离开大游行之前看见过的每一种动物。从那之后,每年我都央求他们再带我去,但从来没有获得允许,直到今年。

如今,我长大了一些,能理解这个道理了:要是你在物种大游行的队伍中间站住不动,其他人——比如鲑鱼乐团或巨型鲸鱼就无法前进,这就是为什么大家在游行中必须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我已经十四岁了,能够控制自己只做一个旁观者,而不是非要参与其中。正因如此,我们总算又能去看物种大游行了,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整整六年。这回,我保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待在游行路线旁边,观看那些装扮成动物或植物的人。我知道这有点困难,但还是决定好好待着,安静地观看并清点经过的动植物。

一块儿去看物种大游行的有这些人:我,妈妈,还有妈妈的新朋友。妈妈的新朋友是一个与她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的男人。他没有戴迈克舅舅那样的西雅图音速队棒球帽,也不像盖特克先生那样长着一头爱因斯坦式的头发。没有这些特征,我可能会很难记住他。可当他动了一下手臂的时候,袖子底下露出一个文身,一个覆盖住整条上臂的文身。

那是海浪的图案。巨大的文身环绕他的整条上臂,填满那里全部的皮肤。要是我能看清那海浪文身的边缘,也许就会一直记得他是妈妈的朋友。还有,他的名字叫泰德。

物种大游行按照世界地域划分成不同的方队,一个地域的所有物种都在同一方队中。今年,游行队伍一开始出现了许多蒲公英——体型巨大的蒲公英。它们其实都是人扮演的,人们身穿绿色的服装,头戴巨大的头饰,看起来就像一朵朵即将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蒲公英后面紧跟着一大丛郁金香,多数都是由成年人扮演的。花丛中间有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女孩,她穿得完全不像郁金香,反倒像一只小小的粉红色火烈鸟。小女孩扮演火烈鸟,她的妈妈却扮演一朵花,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火烈鸟并不生活在任何生长着郁金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