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美造筏记(第3/13页)

“饭不赖。”我换了话题。

我们摸黑回去时,赫尔曼拉下帽子,盖住耳朵,我看着他的头很不是滋味。其实,他只是为了抵挡夜风罢了。

次日,我们和挪威总领事布伦及夫人坐在他们城外宽阔的乡间别墅的桉树下面。布伦觉得我们的克维多之行,绝对不会造成我们脑袋大小的变化,但经常有土匪出没于我们打算去的那个地区。他拿出当地的报纸剪下的新闻说,政府准备在旱季的时候,派部队去惩治那些骚扰克维多的土匪。眼下要去那儿完全不现实,根本不可能找到向导和车辆。正值此时,我看一辆吉普从美国军事参赞处开出疾驰而去,于是我们想出一个办法。总领事陪同我们来到美国大使馆,这样可以见到军事参赞本人。参赞是个身着咔叽军装,足蹬马靴,整洁讲究,心无旁骛的青年。他笑问我们,当地报纸说我们要乘木筏出海,怎么竟跑到安底斯山山顶来了。

我们告诉他,木头还长在克维多森林里,我们到达大陆屋脊后,无法下去,请求参赞或者能借我们一架飞机和两个降落伞;要么借我们一辆吉普车和一名识路的司机。

刚开始参赞被我们的坚决搞得无话可说;后来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微笑道:“好吧,既然别无选择,他只好选择第二条路了!”

乘吉普车翻越安第斯山

次日清晨5点15分,一辆吉普车停在我们住的饭店门口,一位厄瓜多尔籍机械兵跳下车向我们报告:他听从吩咐。他得到的命令是,无论有多么困难一定要把我们送到克维多。由于我们要走的地方没有加油站,车上装满了汽油桶。我们的新朋友阿古尔托•阿烈克谢•阿尔瓦烈茨上尉听说有土匪,便用刀和枪全副武装起来。我们身着便装到这儿,打算在海边用现金购木材,我们车上的全部装备就是一口袋食品罐头和匆匆忙忙买的一架照相机,再加上每人一条结实的咔叽裤子。剩下的就是总领事给我们的大左轮手枪和许多弹药,以便消灭我们行程中一切障碍。吉普车奔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之中,清冷的月光照在刷着白粉的土坯墙上。我们驱车赶到城外,沿着路况良好的沙土公路飞速穿过山区向南疾驰。

我们依山飞驶到腊塔康加山村。沿途道路平坦,村广场的棕榈树丛里耸立着一座白色的教堂,周围是一栋栋暗不见天日的印第安房子。我们在这儿踏上一条驴行小道,蜿蜒向西而去,穿过山川溪谷直奔安底斯群山。我们进入了平日完全想象不到的世界。这是印第安山民的家园,它位于太阳的东方月亮的西头,超越了时空。途中没有一辆马车,一个车轮。只有披着五彩缤纷的披肩、光着腿的牧羊人来来往往,他们赶着一群群毫无秩序、直挺四肢、八面威风的驼羊,偶尔也有印第安人全家沿着小路逶迤而行。通常丈夫骑驴在前,娇小的妻子头上顶着帽子,背袋里装着幼小的孩子,骑着驴亦步亦趋,一边骑驴,一边拎着羊毛线。后面的驴子和骡子背上驮着树枝,灯芯草和陶器悠悠然缓步前行。

越往前走,会西班牙语的印第安人越少,很快阿古尔托的语言能力也跟我们一样派不上用场了。山上泥筑的房子越来越少,而用树枝和干草搭的房子则越来越多。这些房屋和皱纹满面的棕色皮肤的人如同破茧而出,是安底斯山石崖、烈日炙烤的产物。峭壁和岩石以及山间的草丛与他们系同一根源。山民们一穷二白,身体矮小、干瘦,但筋骨强壮,具有原始民族那种孩童般的机警,越是沉默不语,笑声也越爽朗。所到之处,随处可见洁白的牙齿和开朗的笑脸相迎。在这里完全没有白人的踪迹,也没有广告牌和路标,如果扔一个罐头桶或一页纸,立刻就有人当成有用的物件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