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美造筏记(第2/13页)

飞机似一辆无绳缆车,沿山坡一直往上爬去,我们虽处于赤道线上,到后来却沿着刺眼的雪原飞着。然后我们翱翔于群山之间,飞过翠绿色的高原沃土。我们降落在世界上最特别的首都附近。

猎头族与土匪

基多有十七万五千个居民,大部分是纯种或混种印第安山民。远在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前,这里就是他们祖先的首都。这座城市随处可见古代寺庙,里面珍藏着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在印第安人矮小土坯房的屋顶群中,矗立着自西班牙殖民时代以来所有的雄伟建筑。羊肠小道般狭窄的街巷蜿蜒于泥坯墙之间,身披红斗篷头戴大毡帽的印第安山民来往穿梭于街道。有的赶着驴去集市,有的则顶着烈日背靠土坯墙打盹。西班牙血统的豪门贵胄坐在为数不多的几辆汽车里,不住按喇叭,好不容易才在狭窄的小巷,在儿童、驴和光着腿的印第安人中缓慢通过。高原上的空气格外清明,群山看上去几乎是近在眼前,与街景合而为一,使整个环境凭空多出几分诗情画意。

货运飞机上的那位朋友乔治,绰号“疯狂机师”,他来自古老的西班牙家庭。他安排我们住在一家古香古色别具一格的饭店,然后有时带着我们,有时单独去联系,想尽一切办法送我们到森林中的克维多小镇。我们总是晚上在一家古老的西班牙咖啡馆碰头,而乔治带来的几乎无一例外的全是坏消息:我们必须完全放弃去克维多的念头。没人带我们翻山越岭,也没车,当然更没人愿意去雨季已来临的森林,一旦车子陷入森林里的泥沼中,就极可能被袭击。去年就有十名美国石油技术人员被毒箭射死在厄瓜多尔东部,那个地区至今仍有赤身裸体的印第安土人,身背毒箭出没于森林之中。

“有些人专门猎取人头。”乔治低沉地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赫尔曼,就又拣了几块牛肉就着红葡萄酒喝起来。

“不要认为我言过其实,”他继续沉重地说,“尽管已完全禁止猎取人头,可这里还是有人以此为生,根本没法禁止。直至今日,森林中的印第安土著还割取敌对部落的人的头。”他们把头骨打碎取出,在空头皮中装上热沙子,整个头就缩成猫头大小,眉目依旧。这些缩小的敌人的头颅从前是宝贵的战利品,现在却成了黑市珍品。经手这买卖的中间人通常是混血儿,他们有办法找到卖主,这些人再以昂贵的价格卖给游客。

乔治颇为得意地瞧着我们。他根本没料到,就在当天,赫尔曼和我就被拉进一间门房,有人想卖两颗这种人头给我们,每颗1000苏克尔。如今这种人头多半是用猴头做的赝品,但这两颗却是货真价实的纯种印第安人,栩栩如生,连最细微处都保留下来。这是一男一女的头,只有柑橘大小;那女人相当美丽,只有眉毛和长发保持了生前的长度。乔治的警告使我毛骨悚然,但我总觉得西部山区不一定有猎头人。

“这可不敢肯定。”乔治忧虑地说。“如果你的朋友失了踪,他的头变成小人头出现在市场上,你作何感想?我就有个朋友发生过这种事。”他补充道,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我。

“那你说来听听。”赫尔曼一面嚼牛肉,一面兴趣十足地说。

我轻轻放下叉子,乔治就说了起来。他和老婆曾在森林边上淘金,同时也收买别人的金沙。夫妻俩有个朋友是当地人,他时常带金沙换货。有一天这个朋友在森林中被害了。乔治追踪到凶手,威胁要开枪杀死他。这人是个出卖皱缩人头的嫌疑人之一,乔治答应如果他立刻交出人头的话就饶他不死。凶手立刻拿出乔治朋友的人头,这个头已缩成拳头大小了。乔治再见朋友时,见他面目依旧,却变得非常小了。心中万分难过,就把这个微型的头拿回去交给他妻子。她一见就吓晕了,乔治只好把他朋友藏在一口箱子里。可森林里太潮湿,这头长满了霉,乔治只好时时把它取出来在阳光下晒干。每当他把这颗头系在绳子上晾晒,他妻子看到都会晕倒。直到有一天一只耗子把箱子咬破,钻进去把他朋友弄得面目全非。乔治十分难受,他隆重地把朋友葬在机场附近的小洞中。最后乔治说他毕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