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天堂的时候,抒情(第2/4页)

在城邦的沃野闪动黝绿的眼瞳

淹没水底的剑从祭司的咒语中

劈向广大的夙敌

奔跑吧,在百年的晨光中不停地奔跑

神的嘴唇嗫嚅着,血中浮起颗颗宝石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笼罩这春笋万里的帝国

这首仅有八行的短诗,意蕴无穷。也许会有一些读者在面对它时感觉难以进入。在我看来,这首诗至少有一点是应该注意的,即它具有意象派的余风。特别是第一小节的意象转移与对置,将“有组织的树叶”喻为“在城邦的沃野闪动黝绿的眼瞳”,生动灵巧,与庞德的《地铁车站》中将“人群中浮现的脸庞”比喻为“湿漉漉的树枝上黝黑的花瓣”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公社》在对人与物的转换、动和静的处理上与《地铁车站》恰好相反,前者是将人们的视线从静态的树叶过渡到动态的眼瞳,后者则是从动态的人像延移到静态的花瓣。有意思的是,两首诗都具有相似的色调,一个是“黝绿”,一个是“黝黑”。不知刘频在重读这首旧作时是否会想到这一巧合。

第二节中,“淹没水底的剑”可以虚指季节开始时的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暗暗存在的自然之力,也可以实指最后一节所说的“春笋”。“剑”出现,自然要展示它的威力,那些萎靡的、慵懒的、披着坚硬的冬天的外壳的事物,是它天然的仇敌。如同政权的变换从来都需要无数或明或暗的战争,如果我们将季节拟人化,那么一个季节的更替,也必然有其不为人知的残酷性,将是人们看不见的血与火。而在代表着新生力量的一方眼里,那血与火辉映出了即将到来的宝石。“春笋万里”无疑就是无数支高举的剑戟,即将到来的对抗只能用“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来形容,壮观而又残酷。因此,在我看来,《公社》是一首在平静中暗含着风暴的诗篇,一次语言的起义和暴动,“战火”一触即发。

那么,诗歌标题“公社”又是什么意思呢?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公社”一词有四个义项,第一项是原始社会的氏族公社;第二项是欧洲历史上的城市自治机关,即资产阶级政权的初级形式;第三项是无产阶级政权的一种形式,如人们熟悉的法国巴黎公社革命;第四项是特指人民公社。无论是哪一种义项,都具有“人口多,环境喧嚣,行动一体化,一呼百应”等共同特征。在这个基础上,具体到刘频这首诗歌,我认为更倾向于第三个义项,即巴黎公社起义,里面有血和泪,有无尽的激情,它实质上是一种阶级试图推翻另一种阶级的统治的运动。只不过《公社》一诗写的是季节之间的“起义”而已。我们还可以从诗歌中的“宝剑”这一意象来证明《公社》一诗起义或暴动的指向。我们知道,矗立于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就是巴黎公社起义五年后法国人民赠给美国人民祝贺美国独立一百周年的礼物,是当时世界上最高的纪念性建筑。自由女神像最引人注目的是女神高高举起的右手,以及头上戴着的具有宝剑般的棱角的冠冕,这让人无法不联想起《公社》一诗中宝剑般高举的春笋。

如此说来,这首诗其实取名为《暴动》或者《起义》、《革命》等都可以成立,而刘频将其命名为“公社”,不知是出于考验读者的历史知识的念头还是其他想法,但无论如何,这个标题使诗歌增加了飘忽不定的因素。当然,上面的阐释不一定能完全囊括《公社》的诗意,有的时候,解释是必需的,而另一些时候则是画蛇添足,诗歌本来就是一种精神产品,它应该保存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质。其实,诗人就是在精神世界里想入非非,在纸上革命的那种人,他应该做的,不是在现实生活中夸夸其谈,而是悄悄地掀起词语的暴动。刘频也认为诗歌不宜说得太多——2007年6月18日中午,刘频在柳州新闻网一个论坛中这样写道:我常回到“写什么,怎么写”这样一个传统的、本元的文学命题,对此把握得比较准确到位的时候,诗歌写作就会豁然开朗,有如冲破乌云遮蔽的阳光顿然照亮无垠的大海。诗人不必饶舌,其作品本身呈示一切,包括艺术价值和人格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