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忘川·寒鸦

云深不知处,寒鸦夜未归。

第壹章

晨起雾霭在日光中寸寸退去,露出竹舍原本的模样,穿着一身绿衣的流笙执了壶茶慢悠悠地靠在竹间,发尾还沾着雨露。远处一声鸦啼,竹叶无风而动,绿意盎然的幽道尽头出现一位黑衣劲装的姑娘。

她佩一把弯刀,刀柄黝黑光亮,每行一步,雪白的脸色便在雾色中清晰一寸。流笙微仰着头看她,和曾经那些来到忘川茶舍的人一样,她眉目间也有万分的迷茫。

这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姑娘,而忘川可以告知她所有有关爱的真相。

流笙抬手邀她坐下,那只盛满忘川之水的茶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两人面前。流笙轻轻摇晃茶杯,直到林间溢出茶香,方将热茶递上。

她伸手接过,清澈的茶水映出漆黑的双眸:“我希望能想起来陪他经历的一切,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深重的爱。没有曾经的记忆……”她抚着心口,微微苦笑,“我不安心。”

第贰章

伏龙山曾经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叫作木兰山,取处倒不是那个家喻户晓的女将军,而是漫山遍野的紫木兰。

但自多年前一群落寇占山为王后,便拔了木兰花,露出连绵的山峦,远处看去竟像一条青龙伏西朝东。于是山贼便以伏龙为号,从此,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美人和钱财。

伏龙山山贼猖獗,诡计多端,官兵派人围剿几次都失败了。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县令索性放任不管,大家都心照不宣,尽量远离此地。

这导致伏龙山业绩惨淡,寨主不得不带着手下小弟集体下山要饭。

这一日,山谷却出现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两崖之间的绿荫中飞驰而过。

暗哨早已回禀,寨主带着一群人埋伏在嶙峋的乱石中,待马车进入包围后一哄而上。马儿受惊嘶鸣,赶车的侍卫挡不住山贼人多势众,马车的车顶很快被掀翻,露出里面的光景来。

那是一个锦衣裘服、拥炉而卧的公子,跳上马车的寒鸦一把将他提起来,翻找一番后怒骂:“什么都没有!把他绑上山,放了那个侍卫,让侍卫拿银子来赎人。”

伏龙山山贼进退有度,很快扛着车内的公子消失在山谷。侍卫朝来路看了一眼,似有阵阵马蹄声传来,他吐了口血水,翻身跃上马背匆匆离开。

扛着人质的是伏四,刚踏入山寨,寒鸦就听见他在身后哇哇大叫:“血!好多血!”

她回头一看,人质原本的白衣锦服已被鲜血湿透,伏四怕血,大叫之后直接将扛在肩上的人质丢了出去。血珠在空中洒落,寒鸦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面无血色的人质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不是说过不许伤人!这人死了还怎么拿赎金,快去把秀才给我找来!”

寒鸦抱着陷入昏迷的男子大步朝前,一瞬间被他身上不知名的幽香包裹。小五小跑两步低声道:“寨主,我们没伤人,应该是之前就带了伤,挺重的。”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男子,他紧闭着眼,嘴角抿起好看的弧度,雪白的脸色令她想起前些时日被她不小心摔碎的白玉瓷盏。

“别废话,快把秀才找来,让他把这个人救活。”

没多久秀才提着药箱赶来,寒鸦将其他人赶出去,又掩上灌入山风的木窗,屋内满是伤药的味道。

“我尽力了,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自己了。”

一炷香后秀才这么对她说,她翻着白眼挥手让他离开,又转身去看男子的情况。他的面色依旧惨白,呼吸却缓缓平稳下来,只是眉头仍然皱得紧。寒鸦替他捻了捻被子,男子却突然睁眼,古井无波的双眼,像后山那口落满山色月光的深井。

应是习武之人的戒备习惯,他睁眼的同时捏住了她的手腕,虽然伤重,力道却不轻,寒鸦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正要说话,小五突然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