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忘川·寒鸦(第4/10页)

寒鸦坐在窗台上剥橘子,问他:“感动吗?”

他挑了挑一双淡漠的眼:“感动。”

她从窗台跳下来,露出失望的表情:“感动就赶紧还钱吧,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你花了我多少银子?”

他对着铜镜理了理襟口,细长的手指衬得襟边翠竹越发栩栩如生:“这不是你自愿的吗?”

她气愤地将橘子皮扔过来,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这是逼不得已!你不仅欠我钱还欠我命,以身相许都还不完!”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以身相许?你想得还挺美。”

寒鸦气得抓起窗边一把紫木兰朝他砸过来,束花的白线丝绒在空中散开,木兰花在他眼前似雨飘洒,而花幕之后的姑娘明眸皓齿,发有幽香。

老大夫端药进来的时候,说她气势汹汹地出门了,云深一直等到傍晚她都没回来,他望了眼夕阳烧红的天边,想着她莫不是被自己气得一去不复返了吧?

他从长街一路寻过去,在街尾的酒肆看见了她。酒肆旁边拴了几匹挂满货物的马,应是走北向南的走货郎,寒鸦正在跟他们打听哪里有逃亲的云家公子。

云是少姓,江湖上倒有几家大户,但都无逃亲一说。她眼露失望,掏银子付了走货郎的酒钱,转身往回走,一眼便看见环胸抱臂倚在树下的云深。

他的衣领有些松垮,落日的云霞从树影间倾泻而下,往日凉薄的嘴角也勾勒出几分笑意。她转身就走,他在后面叫住她:“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报仇吗?”

她回身瞪着他:“早日报仇,早日离开你这个祸害!”

他若有所思地走近,对上她的目光:“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杀了他们。”

她仿佛又想到那一日的修罗场,眼角开始泛红,手指死死按着腰间的弯刀:“哪怕拼上性命……”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随我一起去关岭,待我解决好事情,你的仇,我帮你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蝶翅般的眼睫微微翘起:“可他们是你的家人,虽然……”

他笑了一下:“亲人可不会对我下毒。行了,明日出发。”

他转身走了两步,寒鸦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朝她伸出手,指尖映着落霞:“来。”

她揉揉眼,埋着头从他身边飞快走过,木兰香在黄昏光影中晕开,连天色都曼妙了不少。

寒鸦一大早便醒过来了,自从山寨被屠后,她几乎没有睡过好觉,闭眼总是血淋淋的场面。云深知道后向老大夫求了安神的药囊放在她的枕边,也无甚作用。

每当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与她一墙之隔的云深就会来敲她的窗户,气定神闲地问她:“要不要一起看月亮?”

寒鸦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小小的医馆把以前没看的月亮全都补回来了。今夜她依旧难眠,云深却没有再来邀她赏月,半夜时,传来雨打芭蕉的轻响。

她收拾妥当后去敲云深的门,屋内久久没有回应。她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云深紧紧闭着眼,脸上青黑之气四处流窜,薄唇已变得乌青。

她匆忙叫来老大夫,老大夫诊断半天,束手无策道:“他体内剧毒发作,老夫无能为力啊。”

窗外一声惊雷划过树梢,她的身子猛地一抖,紧紧地咬着嘴唇,扑过去将他扶坐起来。手掌抚上他冰凉的背脊,她开始疏散内力为他压制毒性。窗外雨下得更大,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一个恍惚栽了下去,被醒过来的云深抱在怀里。

他低眸看着她,脸上的青黑之气已经散去,又露出往日淡漠英俊的面容:“运功也要节制,难道你想脱力而死吗?”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抖:“还不是你,还不是你这个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