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忘川·玉深(第3/10页)

我素来清高,不愿与她计较,反倒是叶溯抓住她教训了好几次,她却越发记恨我了。直到老师抽查功课,而我这个在她眼中与老师为伍的学生却暗地里将答案写给她。

她瞪着眼睛,往日总是气鼓鼓的脸颊变得绯红,满眼的惊诧,嘴角却微微翘起。真是可爱又天真。

几年之后,蛮夷终于交出镇国将军的遗骨,先皇命人连日运往京城,下旨以一品侯爵之礼葬于皇陵,却遭到朝中几位老臣的反对。只因当年城破之际,将军为保身后千名百姓,选择成为蛮夷的俘虏。而将军其后也于蛮夷自尽谢罪,直至今日才魂归故土。

玉深哭着冲到御书房将那几位老臣大骂一顿,被先皇责罚禁足,大病一场。

那一日,我换上难得的盛装,经由父亲传上奏折,于朝会之上与众朝臣进行了忠义之辩。这些忠义道德引经据典于我来说实在容易,仅凭一人之口便令众人心服口服。将军最后终于以最高的荣誉厚葬皇陵,名垂青史,而我也经由那一辩,名满盛京。

我自命清高,从来不屑与俗人为伍,却总跟着玉深上树下河,直到她因太过顽劣打伤了皇子,被先皇一道旨意送去了大晋国宗清元宗修习。

而今再遇,早已不似当年。她果然变得沉稳许多,只是仍旧那么爱哭。

翌日,我精神不济地当值,小太监额头瘀青地退出来,悄声对我说:“陛下又发脾气了,你当心些。”

我点点头踏入宫殿,迎面飞来一只茶盏。我没有躲闪,鼻梁被砸中流出血来,登基不过一年的年轻皇帝在前方怒吼:“这破笼子要把朕憋死了!”

陛下贪玩,我早就知道的。

我跪在地上,谄笑道:“陛下,奴才有个好玩的法子。”

他果然来了精神,冲到我身边:“说说看。”

一炷香之后,我和皇帝换上侍卫服,坐在运送贡品的马车内成功溜出了皇宫。我太明白他需要什么,赌坊、夜市、花街,还有异国的眩术,这些东西令年轻的皇帝兴奋不已。

他拍拍我的肩说:“还是你最深得朕心,你说当时你爹要是也这么……”

话没说完我已下跪磕头,连嗓音都小心翼翼:“顾家罪有应得,奴才承蒙陛下厚爱留下一条贱命服侍陛下,是奴才之幸。”

他将我扶起来,笑得很满意。

之后我便常带着他溜出宫,也找了不少民间的玩意儿运到宫中供他玩耍。异国的眩术团也被我请到皇宫,每日都为他表演不同的眩术。

整个皇宫一时热闹不断,皇帝桌上的奏折却也堆积如山。

他将奏折掀得满地都是,冲着我怒吼:“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大臣,朕不就是爱玩了一些吗?竟说朕效仿桀纣之道!朕要真是桀纣,他们还有命上奏吗?”

我走过去替他捏捏肩:“陛下息怒,大臣们也是关心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陛下要不去歇会儿,今晚半夜眩术团不是要为陛下表演摘月亮吗?”

一提眩术他果然开心起来:“也对,朕去休息会儿,养足精神,到点了叫朕。”

我躬身应好。

一个时辰之后,户部侍郎急匆匆送来一封奏折说要面见皇帝,被我拦了下来。

“大人也知道最近陛下对你们恼怒不已,大人不想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吧?”

他跺跺脚,将奏折塞到我手里:“那就劳烦顾大人将这折子交给陛下,江南地区水灾严重,这折子再不批怕是民心不稳啊。”

我点头应下,待他离开后将它扔进了成堆的奏折中。

今夜眩术团的表演果然有几分看头,夜幕又大又白的月亮倏而消失,而转眼出现在皇帝身后,待他要去深究时眼前再次漆黑,月亮又回归了苍穹。

一夜玩闹的皇帝困倦不已,翌日没有去上朝。

我站在殿门外,看见以卿相杨牧永为首的朝官们一拥而上,对着我怒目横视。在他们眼中,我便是那个献尽谗言、怂恿皇帝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