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忘川·玉深(第4/10页)

我以皇帝不适为由将他们拦在门外,群臣你一言我一语,顿时闹哄哄一片。

屋内皇帝被吵醒,起身问我:“殿外何事?”

我将情况说明,他果然皱起眉头,不过还是穿衣洗漱,放了他们入殿。我垂手立于一旁,看着皇帝在他们的说教下脸色越来越沉,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户部侍郎跳出来。

“江南水灾的折子臣前几日便上奏了陛下,可至今仍毫无消息。灾情严重,陛下怎能不顾黎民百姓而只顾自己玩乐!”

我轻咳一声,凑近皇帝低声道:“陛下,你翻翻看那折子。”

他将江南水灾的折子翻出来,却见上面早已批示大段公文且条理清晰。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将折子摔过去:“谁说朕不关心,你好好看看!”

这折子总算堵住了群臣之口,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纷纷退下,直到殿内只剩下我与皇帝,我终于跪在了他面前。

“请陛下责罚。”

他挑了挑眼角:“你有何罪?”

“昨夜陛下太过疲倦,奴才不忍心叫醒陛下,但这折子实在紧急,奴才便斗胆翻阅了奏折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降罪。”

殿内一时静寂,我的额头触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面前的人作何表情。良久,听见他带笑的嗓音:“何罪之有。顾渊,你做得很好,今后,便由你替朕批阅奏折了。”

第肆章

从寝殿出来时,杨牧永等在百阶长梯前,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不愧是奇才顾渊,当真手段了得。”

江南水灾的那封奏折被他拿在手上,他凑近两步,面目有些狰狞:“你可知宦官干政是什么后果?”

“杨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曾经的我不懂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如今却能对仇人保持云淡风轻的笑容。爹以前总说我不懂变通,可活下来的人是我,死去的却是他。

百阶长的石梯上铺满了深秋的落叶,距离那场灭门之变已有半载,杨家与顾家历来交恶,爹早已料到杨牧永会对顾家出手,只是没想到杨牧永借由年轻皇帝这把刀,出招快又狠,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我不想再与他周旋,踏下两步石阶,他讥笑的嗓音伴着秋末萧瑟的风,盘旋在我的耳边:“曾经自命清高的顾大才子如今沦为六根不全的阉人,想必日夜都备受折磨吧?”

我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又迈开,他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令人背脊发凉。

“顾渊,是我留你一条命你才能活下来,若我不想让你活了,你的命我随时可以拿走。”

我不予理睬,两人环抱的白玉石柱后却传来冷笑:“杨大人口气真是不小,不知这宫中的生死何时轮得到大人做主了?”

曾经的玉深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看来这几年在清元宗的确有所长进。

杨牧永不愧是官场老狐狸,面不改色地拱手:“玉深姑娘,既然姑娘来了,老臣便先告退。”他作势要离开,却在阶前回过身,“彦儿最近总是叨扰,没有打扰到姑娘吧?”

她不耐烦地摆手,杨牧永仍是笑着点头,却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才终于离开。

我皱起眉头,待他走远后问玉深:“杨彦找你做什么?”

她撇撇嘴:“问东问西的,谁知道。”

此次玉深被召回宫,宫中早有传言太后将要为她指婚,杨彦此时刻意接近,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我看着身旁已长大的姑娘,她骨子里的天真活泼仍不输当年的模样。那些年我从未对她说过情爱二字,今生也再无机会说出口。

玉深回宫后我一直躲着她,此刻被她拽住袖子,只能陪她边走边聊。像是刻意不去提顾家惨变,她和我说起在清元宗的日子,语调仍是那样欢快,仿佛我们都不曾改变。

我突然出声打断她:“玉深,你也到嫁人的年龄了,可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