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忘川·玉深

一顾经年后,半载付余生。

第壹章

忘川头一次有男女二人相携而来。男子玉树临风,女子轻灵秀美,他牵着她的手踏入茶舍,两人眼底流露出令流笙羡慕的温柔。

流笙送上两杯茶,并一只盛满赤红之水的茶盏,听见女子嗓音轻快:“我们听说你这里可以喝茶讲故事,我想将我们的故事讲给你听。”

大抵是太过幸福,他们忍不住想要将这份幸福分享给别人。

竹林的风伴着女子轻快的话语,流笙听得很认真,直到女子口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茶盏里的忘川之水突然荡起涟漪。

流笙挑了挑眉,问:“你方才说的那个人是谁?”

女子顿了一下,语气有些生硬:“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可晃动的忘川之水证明那个人并不是无足轻重。流笙看向男子,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她想,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将茶盏朝他们推近一些:“不若说说看,那个无足轻重的人。”

第贰章

昭阳宫的小王爷闯进水阁时,莲塘的风吹起垂钓的鱼线。他踮着脚凑近我的肩头,稚声稚气地问:“你在做什么?”

“钓鱼,你想试试吗?”

他显得有些兴致勃勃,秀气的一张小脸被日光晒得通红,他顺着我的膝盖爬到我的怀里,一把握住了鱼竿。

鱼儿恰好上钩,扯动鱼线,他被晃得一愣,犹豫不决地望着我。

“往上拉,看看你钓到什么了?”

他绷紧了脸使力,我悄悄地握住竿尾帮他提起来,一只乌龟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水阁四周垂摇的白色帷幔上。

他欢呼一声,待我将乌龟取下放到他摊开的手掌内,身后突然一声厉喝响起:“痕儿!你在做什么?!”

小王爷猛地收回手,乌龟落在地面摔得四仰八叉。

“大胆奴才,竟敢亵渎八王爷!”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先皇生前备受宠爱的丽妃却挥手制止,露出后宫女人常有的假笑:“原来是顾大人,不知大人与痕儿在说些什么?”

我朝她行礼,赔上笑脸:“前些时日陛下说想要尝尝亲手钓的鱼,一大早便带着奴才来此垂钓,不过午时日头太毒,陛下便自行回宫休息了,命奴才在这里照料着。八王爷方才过来,奴才便斗胆让王爷试试。”

玩心十足的小王爷弯腰捡起乌龟,朝丽妃晃了晃:“母妃你看,这是我钓的。”

丽妃走近将他护在臂弯下,又与我虚与委蛇几句,便带着一行人离开。小王爷在转角处偷偷回头,朝我吐了吐舌头,又挥挥手,撞落袖口开满的紫芯海棠。

午后的水阁格外寂静,丽妃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簇簇花木后,我坐回去继续握住鱼竿,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很像吧?”

穿着一身亲王服的叶溯就在我身后三步之遥,含笑的目光遥遥望着水面半开的莲盏。

我没有回答,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慢悠悠地打理从九曲回廊过来时沾满花粉的衣袖:“和顾宁知。”

我仍旧没有看他,只是握住鱼竿的手指缓缓收紧。他仿佛不指望我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杨牧永的人已经出京了,天下虽大,找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还不容易吗?我的人暗中跟着他们,一旦发现宁知的行踪争取提前将他藏起来。说来可笑,我们竟需要利用敌人来寻找亲人。”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令我有些诧异,我终于偏头看向他:“王爷,宁知是奴才的亲人,不是王爷的。”

他脸色沉了沉,捏住我的肩膀:“顾渊,我永远记得我们的同窗之情,你落了难,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

我拂开他的手,收竿起身:“不劳王爷了。”

踏出水阁的刹那,他在我身后提高嗓音:“玉深姑娘回宫了。”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