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牧师的箴言(第2/4页)

“他现在不需要研习你那些玩意儿了。”

“所以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牧师。”

我的目光扫过自家的花园,移向法瑞尔·贾洛家后院那结满花骨朵的胡桃树。乌云如幕,低挂枝头,这个世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什么时候再去看他?”安布罗思牧师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

“暂时我还说不准,下周哪一天吧。”

“你准备跟他谈些啥?”

“现在心里还没底,牧师。”

“我跟爱玛教友明天去那儿,我要给他讲讲信仰的问题。”

“太有必要了,牧师。”

“你认为他听得进去吗?”

“这个我不敢肯定。我一个凡夫俗子,什么事都不能下定论。”

“我敢肯定,”他说,“是的,他需要神的指引。”

我看着新翻的土地,真想马上奔过去,一头扎进深深的犁垄间,避开牧师喋喋不休的说教。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但是别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我需要让他的灵魂沐浴天国的神光,可是没有你的配合,我打动不了他的心。”

“我不相信天国,牧师。”

“就是说不信仰上帝了?”

“我信仰上帝,牧师。”我的目光从犁沟间移开,飘向远处的胡桃树,“我知道上帝是存在的,这个信念我片刻都没有动摇过。”我说。

“肯定上帝,还是否定天堂?”

牧师唇枪舌剑,步步进逼。我无意跟他作对,所以未回一言。

“没有天国,上帝在哪里容身?你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我注视着胡桃树上的花蕾,并未作答。

“说呀!”他追问道。

我转过身子,瞅着端坐在我办公桌前面的牧师。他的身后,学生作业、笔记本、课本、铅笔铺了满满一桌子。

“她给我交代的任务是开导杰弗逊,让他人模人样地走向电刑椅,别像一头待宰的猪让人家拖着满地打滚。我这是奉命行事,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事全靠你了,牧师。”

他一下子跳起来,蹦到离我不足一步的地方怒视着我。他的眼神、他的面孔,流露着某种深沉的痛苦和内心的迷茫。主持了一天的礼拜活动,他累得不轻,身上残留的汗味令人窒息。

“你是受过教育的人,你知道吗?”

“我是上过大学。”

“你在那里学到了什么?”

“当教师,教学生读书、写字、算数,牧师。”

“你对自己人了解多少?你理解她——这家里的那个她吗?”他压低了嗓音,向另一间屋子打了个手势。

我什么话也没说。

“不,你没有受过教育,小伙子。”他摇着头说,“做文化人,你远远不够格。你会读会写会算,可你什么都不懂,你连自己都认识不清楚。你承认吗?”

“随你怎么说,牧师。”

“文化人,我才是名副其实的文化人,小伙子。”他拍着胸脯说,“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看不起我,但是——”他又拍起了胸脯,“我比你有文化。”

他死盯着我,似乎在权衡对我是饱以老拳好呢,还是厉声指责好。

“悲哀啊,悲哀,何时回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门宣泄着一腔悲愤,“到处都是悲哀的海洋,何时才能到达彼岸?当这个世界只剩下悲哀,哪里才有喜乐?没有,永远找不到!除非上帝降临这大苦大悲的红尘。上帝说,彼岸有喜乐,她相信了,痛苦消失了,快乐降临了。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吗,小伙子?”

“我在洗耳恭听,牧师。”

“你的耳朵是听了,心听进去了吗?不,你洗的是耳朵,你没洗心。”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脸色阴沉,双唇发颤,看来气得不轻。难为他控制得那么好,音量不大不小,既给我颜色看看,又不惊扰厨房里的街坊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