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虫子有关的事(第4/13页)

“我不感兴趣。”句了嘟哝着,“这有什么,何必给我看。”

“我认为都一样,”她说,“你就是过于挑剔,这样不好,我听你母亲说你饲养过青虫,那件事给你留下了回忆,常常会有的回忆,你要多来我这里,保持一种连续性。现在我们去观察那棵树好吗?你会觉得有趣的。”

她搬了个小板凳让他坐在墙跟的小树旁,几只花腿蚊子朝他脸上扑过来,树底下积了一滩污水,很臭,可是她叫他不要动,说这棵萎靡不振的小树可以唤起他很多回忆。句了一边气恨地坐在那里,一边诅咒女老板的横蛮。他就不能走掉吗?有谁拦着他了吗?当然没有,他是自愿坐在这里的。

“桑树正是从瓦片山上移栽过来的,那是一座荒山,”她轻声说道,“你当然见过那种山,各种各样的形式都是殊道同归。你最好是每天来这里看看,隔一天来一次也可以,我会帮你留着那些蚕子的。”

回到家,妻子立刻对他说:

“他来过了,坐在这里和我聊天,东一句西一句的,讲些很久以前的事,有点古怪。你不在,他只好走了,他走路的样子总是那样轻飘飘的,他说他还要来的,总是要来的,不会不来。妈妈也看见了这个人,也和他谈了话,我不是早告诉你他是存在的吗?”

“他几点来的?”

“十点,坐了半个多钟头,我也觉得这事太巧了,你们总碰不上。”

句了记起那半个小时正是他在竹器店的后院看桑树的时间,从老板娘的店子出来,他还去买了一把豆角,打了一斤酱油。

“他说了什么时候再来吗?”

“没有,只是说起那么大的山,在山上会很寂寞,山上的风景美丽非凡,反正尽是些暗示性的话语,我不清楚他要暗示什么。”

为了等他,句了不出门了。母亲对他的这种举动也十分满意,说她自己是很懂得句了心里考虑的事情的重要性的,这种话是通过妻子的口轻轻说给句了听的,却使得句了暴跳如雷。

他一天比一天沮丧,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些蜘蛛的形象。

不知是第几天,他正在吃早饭,竹器店的老板娘出现在门口。他抬起头,看见妻子和母亲嘴角都挂着鄙夷的微笑,似乎心中有数的样子。他想了一想,放下碗筷,赌气似地跟随她出去了。

街上人流如织,她在前面走。

“用不着去看蚕了。”她回过头对他说。

“为什么?”他大声喊叫。

“因为我把蚕尸全倒掉了,现在只有一个空盒。我们就在后院坐一坐吧,桑树是昨天挖掉的,因为太占地方,现在又用不着了,整个后院全铺了水泥。”

桑树的确挖掉了,院子里也铺了水泥,但还是很脏,蚊蝇乱飞,一只被开了膛的小鸡扔在墙角,一个人正猫着腰在那里剖鳝鱼,那人满面污垢,两眼无神,有点像句了在相片上看见的那些人。

“这是我的朋友,你和他谈谈内心的苦闷吧。”老板娘对句了说,“我还要到前面去照顾生意,我把你交给他了,你们会谈得来的。”

句了走近那个男人,说:“您好。”

那人看了他一眼,仍旧低下头剖鳝鱼,在他脚下那一堆鳝鱼骨头上面,苍蝇黑压压地拥挤着。

句了站了一会儿,感到很无味,就开始在院子里踱步,一会儿功夫,手臂上就被毒蚊子咬了七八个红肿块,痒得钻心,他差点要掉下泪来了。看看那人,毒蚊子根本不咬他,也可能是他被咬了完全没感觉。

“原来这里有棵桑树。”句了对他说。

他拿起手中的鳝鱼朝缸边用力一甩,水珠溅到句了的眼里。等他揉好眼睛,那人已将那条大鳝鱼的脑袋钉到了木板上,“刷刷”两下剖好,放在一边了,他的双手通红。他直起腰,盯着句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