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5/9页)

他叫道:“上帝啊,我怎么直冒汗!”

说真的,那汗珠正从他的太阳穴往下流。某种热情让他本能地放任思绪在各种形容词之间游走,自说自话地前进。

但是他卡住了。他下定决心要表达出来,又继续写道:“我大概深夜两点到了家,走进黑暗中的餐厅。我不需要开灯。我坐在那里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坐在房间另一头的西尔维娅开口对我说话。那情景非常可怕。从来没有人用如此强烈的恨意对我说话。她,可能,已经疯了。显然,她指望如果我已经和温诺普小姐有了肉体接触,我可能就会平息自己对那姑娘的喜爱……然后对她产生肉体上的渴望……但她知道,不用我开口,我并没有和那姑娘发生肉体关系。她威胁要毁掉我,要在军队里毁掉我,要把我的名字拖进泥地里……我没有说话。我真他妈擅长不说话。她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走了。在那之后,她从半开的门,扔进来一枚圣米歇尔金奖章,圣米歇尔是战士的罗马天主教守护天使,她曾经把奖章挂在胸口。我的理解是,她最后的行为预示着我们的分离。如果她不再戴着这奖章,似乎她也就抛弃了所有为我的安全所祈求的祝福……这也可能意味着,她希望我自己戴着它,以便保护我自己……我听见她和她的女仆一起走下台阶。对面的烟囱管帽上显露出曙光。我听见她说‘帕丁顿’。清晰、高昂的音节!然后一辆车开走了。

“我收拾好我的东西,去了滑铁卢。赛特斯维特夫人,她母亲,正在等着送我启程。她发现她女儿并没有和我一起来,也非常不愉快。她认为这就意味着我们永远分开了。我很震惊地发现,西尔维娅告诉了她母亲温诺普小姐的事情,因为西尔维娅一直都非常沉默寡言,即使对她母亲也一样。赛特斯维特夫人,非常不高兴——她很喜欢我!——她表达了对西尔维娅的将来最不好的预感。我嘲笑了她。她开始告诉我一桩关于康赛特神父的漫长的轶事,他是西尔维娅的告解神父,数年前评论过西尔维娅。他说,一旦我转而关心另一位女性,把世界撕得支离破碎西尔维娅也要抓到我。也就是说,来扰乱我宁静的心绪!……赛特斯维特夫人的话很难听清。即将开动的军官火车的车厢边并不是一个交流秘密的好地方。所以,那场会面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这时候,提金斯叹息得太大声,结果麦基奇尼,在小屋的另一头,问他是否说了什么话。

提金斯随便搪塞了过去,“从这边看,那支蜡烛离小屋的墙壁太近了。也可能没有那么近。这些房子很容易着火。”

继续写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并不是作家,而写作也不能给他带来心理上的提示。他向来都不是很擅长揣测人的心理,但是一个人在这方面应该和其他方面一样有效率……那好吧……他在祖国度过的最后一天一夜里,他自己和西尔维娅身上显现出疯狂和残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因为,看啊!是西尔维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那个姑娘约了时间,让他们俩相见。西尔维娅想要逼迫他和温诺普小姐投入对方的怀抱。不容置疑。她也这么说了。但是直到事后她才这么说,在她发现这场游戏并没有产生作用之后。恋爱方面的小伎俩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不会提前表明意图……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毫无疑问,多多少少,是出于对他的怜悯。她让他度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时光。毫无疑问,在某个时刻,她希望让他的姑娘的臂弯带给他安慰……为什么,该死的,是她,西尔维娅,而不是别人,逼他邀请那个姑娘做他的情人。不是别的,正是那天早上他们残酷到极点的谈话,把他逼到了兴奋的顶点,让他邀请一位年轻女士和他进行违法的性行为,而他之前连一句表达爱慕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这是一种施虐。这是唯一一个科学地看待这件事的办法。毫无疑问,西尔维娅知道她在做什么。整个早上,间隙里,她像一个不停挥着鞭子抽打他人痛处的人,一遍一遍地。她控诉他让瓦伦汀·温诺普做他的情人。她控诉他让瓦伦汀·温诺普做他的情人。她控诉他让瓦伦汀·温诺普做他的情人……就像这样令人发狂地重复着。他们已经处置了一处房产;他们解决了一些实务问题;他们决定,他们的子嗣将以天主教徒的身份接受抚养——追随母亲的宗教信仰!他们已经,足够痛苦地,回顾了他们的关系和过去,包括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但是,每当他的头脑好像一条盲目的章鱼,因为被刀划伤而痛苦得扭动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控诉他。她控诉他让瓦伦汀·温诺普做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