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第6/8页)

“在船上,我从来不要人帮忙。”他笑着说,“别的方面也不需要,小甜心。”

“我是克莉,她是小甜心,老爹。”

他又拍拍克莉的膝盖,对她笑笑。“你会玩得开心的,一点也不用担心。”

“一天到晚发牢骚,”笛说,“一天到晚。”

彼得和帕蒂上船来。几分钟之内,我就知道小艾伦的目标是谁了。乍一看,帕蒂并不吸引人,主要是因为她动作笨拙,还戴着眼镜。他们粗鄙地拿她开玩笑,说她会晕船。她回击起来样子滑稽。滑稽是她的自我保护。她的胸部高挺但尚未成熟,尖尖地戳着上衣的面料;她的双腿修长、白皙而精致。她如一匹优雅的小马,厚重镜片后的灰色眼睛可爱动人,饱满的嘴唇温润而细腻。她是另一个露易丝,少女时代、不同阶层的露易丝。她和留着鬓角、呆头呆脑的彼得在一起,是一种浪费。她鲜活、脆弱、容易受伤,她是最合适的受害者。一旦他们四个来到无处可逃的海面上,小艾伦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另外三人变成帮凶,他们已经不是什么善人了。他们会帮着小艾伦调教这个可笑滑稽的女孩,帮着小艾伦把她拖入噩梦,到那时,她再怎么扮滑稽也无力自保。

我们一起喝酒。这群年轻的玩伴叫他老爹,膜拜他。他始终满面笑容。笛玲揶揄他,克莉拿他开玩笑,彼得不理他。自始至终,小艾伦满面笑容,但某种本能让他提防着我。我朝他看去,会看见那双蓝色的小眼睛浮在灿烂的笑容上,正上下打量我。他像一只老猫,放松地看着老鼠上蹿下跳。他不欢迎第二只猫加入游戏,因为老鼠不够多。

但我听到了想知道的东西。彼得对帕蒂说,只要小艾伦把船弄好,他们立马出发。他们会把行李搬上船,然后开到迈阿密,在迈阿密把船弄好,再开去比米尼。这一趟出海要花一星期或者十天,费用老爹全包。这才叫老爹。帕蒂会和她爸妈说,她去杰克逊维尔找一个女朋友。老爹说,他们可能周二或周三出发,别带太多东西。将就点,孩子们。

我们在巴尼酒馆吃了炸鱼三明治,然后开始喝啤酒。傍晚时分,这帮人分头散去。彼得送帕蒂回家;老爹和笛玲待在船上;我和克莉到楼上公寓去。这些公寓房又小又脏,天花板高耸,墙上抹了层层油漆,地毯灰扑扑的,廉价的家具沾着污迹、布满伤痕,家居用品也十分简陋。她在太阳下面烤了一个小时,又喝了啤酒,现在晕乎乎的,但又开了两罐啤酒,然后去冲澡。她给了我一本书看,是一本很厚的影集,都是拍她的大尺寸性感照片,裸体或半裸的,配上复杂的打光。我估计,她拍这些照片有些年头了。有些照片很诱人,有些乏味至极,放在一起就是非常普通的人体艺术照——背后打光、胸部与臀部挺起的黄褐色轮廓,还有标准的湿嘴唇,微笑着,闪闪发亮。她说她的摄影师朋友卖了不少她的照片给杂志社。我相信她。她的身段够格,摄影技巧也还行。她早已冲完澡,我也翻完了书。这时我听见她小声叫我,便走进卧室。她拉下了黄色的窗帘,寒碜的房间里透着黯淡金光。她赤身裸体地躺着,腰上横着一条黑色浴巾。“你好,亲爱的。”她说。她的脸上挂着照片上的笑容,只不过更为呆滞。

“你也好。”

浮肿的下巴,困倦的绿眼睛,粗壮光滑的棕色大腿。她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做个小爱,然后睡个小觉觉吧,甜心。”

“我先冲个澡。”

“行,好啊,你去吧,快点啊。我很想要,宝贝。”

我走进浴室,里面到处是发霉的毛巾和酸臭的泳衣,像一片沼泽,臭味与香水味混合,滑溜溜又湿答答。墙上没有青苔、角落里没长蘑菇、马桶里不见叶子,这让我很惊讶。洗澡水稀稀落落、不冷不热。我冲了很长很长时间,然后找了最干的一块毛巾。我异常小心地推开卧室门,正如我所预料和希望的,她发出鼓点般的规律鼾声,每次吐气就“啪”的一响。我偷偷摸摸地穿上衣服,踮着脚走到床边,拿起黑色浴巾,把它扔进浴室,然后把我的空啤酒罐瓶放在地上,摆在她的酒罐旁边。我在客厅里找到一张明信片和一小截铅笔,写道:“克莉甜心,你在半睡半醒中也无比动人。迟些联系,亲爱的。”我把明信片放在床上离她较远的一边,再踮着脚走出去,笑得像白痴,或者说,像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