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co(第3/5页)

我在她隔壁的卧室里铺了张床,把我的门和她的门都开着。半夜里,打碎玻璃杯的声音将我吵醒。我穿上裤子,跑出去。她的床空着。睡衣和外套在床边的地板上,睡衣撕破了。

她在厨房的吧台旁,在酒瓶中乱摸一气。我打开刺眼的日光灯,她赤身裸体地站在打翻的酒和碎酒杯中,眯眼看着我。她看着我,却不认识我。“芳嘉在哪?”她大喊,“那婊子呢?我听到她在唱歌。”

她生得很美,但瘦得可怕。她的骨骼在光滑的表皮上顶起,肋骨清晰可见。除了干瘦的臀部与胸部,她身上所有的脂肪都已燃尽,长期的饥饿让她的腹部微微浮肿。我把她从厨房里弄走,她奇迹般地没有划伤脚底。她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一边哀号,还想抓我咬我。我把她放回床上,等她消停,给她吞了另一种药。很快见效。我关上灯,坐在她身旁。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抗拒着药力。她滑入睡眠,又挣扎回半清醒中,还发出许多我听不懂的呓语。她时而和我说话,时而陷入恍惚。

有那么一次,她用成熟、自尊而愤怒的语气异常清楚地说:“我不干!”片刻之后,她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是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孩子的声音,口齿不清,细若游丝。“噢,我不干!”两者的对比几乎让我心碎。

她终于睡着了。我打扫厨房,把剩下的酒藏好,然后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变理智了,甚至有点饿。她吃了黄油乳脂炒蛋,加一小片吐司,然后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她想和我谈谈。

“我很傻,一开始的时候。”她说,“你一年到头住在这地方,想让当地人喜欢你,于是表现得可亲可近,毕竟这里是个小社区。当时他在加油站工作,一副兴高采烈、讨人喜欢的样子,只是有那么点放肆。要是我一开始就制止他……但这种事我不太擅长。我想,我一直是个羞怯的人,不喜欢抱怨。那些非常自信的人,他们出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是他说的那些话,他看我时的样子,然后有一次在加油站,我的车篷是放下的,他站在驾驶座的门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没人看见。我请他不要这样,他就笑起来,把手拿开。这之后,他越来越放肆。但我从没投诉过他,只是决定不再去那里加油,后来就没去过。然后有一天,我去市场,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我的车里,很有礼貌地问我能不能带他去加油站。我说可以。我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要是他真做了,我会停车,叫他下去,毕竟是在大白天。我刚坐进车里,关上门,开动汽车,他就靠过来……把手放到我身上,还对我笑。这真是……真是无法想象,崔维,太可怕、太意外了,我僵住了,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人来人往,但他们看不见。我动不了,说不出话,甚至想不出该怎么做。我这样的人容易反应过激,我推开他,对他大叫,让他下去。他慢悠悠地下车,一直在笑。然后他又探进车里,说什么要是他有钱,我就会对他好点。我告诉他,他有多少钱都没用。你知道吗,他那头白色卷发、棕色的脸和蓝色的小眼睛让人恶心。他说,等他有钱了会回来,看看我怎么对他,诸如此类的话。”

她说这些话时,显得有条不紊,不过这属于例外。至于其他部分,她的思路不够清晰,叙述更为随意。但她是个心智健全的人,而且颇有见地。有一回,她昏昏欲睡,阴郁地看着我,说:“我这样的人大概有很多,我们的反应要么太快,要么太慢,要么根本没有。我们是神经质的人,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是受害者,也许。小艾伦那种人对自己太有把握,也对我们太有把握。他们知道如何玩弄我们,如何让我们反应不及就身不由己。”她皱起眉头,“而且,他们好像本能地清楚如何操纵我们隐秘的欲望,让我们落入他们的支配。我想在这里有自己的生活,崔维,我很寂寞。我想表现得友善,我想有所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