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atro

凯西·克尔拘谨地坐在艾格尼丝小姐的真皮座椅上,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路向南,穿过佩林、纳兰贾和佛罗里达城,然后穿过基爱玩拉戈、洛克港,再开过一座桥,进入坎多岛。她给我指出一条小路的时候,想见孩子的渴望表露无遗。沿着小路过去一百码13,是狭窄的车道入口处的石柱,车道通向临海的老房子。房子是用黑柏和硬松木盖的,像个萎靡、饱经风霜的老妓女,安逸地靠在木桩上,准备承受扫荡而来的飓风。

一帮黝黑的小孩从一间小棚屋的角落大嚷着向我们跑来。他们站定之后,我发现只有三个小家伙,他们都有着淡黄色头发的家族特征。凯西对他们使劲地又亲又抱,然后指给我看哪个是戴维。她拿出三个红色的棒棒糖,他们便舔着棒棒糖,大呼小叫地跑开。

克里斯蒂从屋里出来。她比凯西更黑、更胖,穿着一条露膝的褪色牛仔裤,一件男式白色T恤,肩膀上破了个洞。她拍拍头发,慢慢走向我们。她身上完全没有凯西舞女的轻柔风姿,却是个有着奇特魅力的女人,缓慢而深沉,表情性感撩人。

凯西介绍我们认识。克里斯蒂站在原地,光滑的皮肤下,透出一股温暖而慵懒、略带沉思的气息。她身上的气息来自质朴简单的性状态,她们为了适应环境、生儿育女而调整到这种状态,最终获得了难以置信的身体上的自信。这样的女人往往安于粗陋的外表,甚至可以说邋遢,不把仪态的细节放在心上。她们喜欢慢慢享受食物、熟睡、孩子和爱抚。她们身上有种微不道的庄严,就像风骚而尊贵的母狮子。

她吻了吻姐姐,揉搓她裸露的手臂,说很高兴见到我,进来吧,里面有刚煮的咖啡。

屋里到处都是贝壳、破玩具、衣服和面包屑,相当凌乱。客厅里有一张磨损的草毯,以及硕大的维多利亚式家具,家具深色的木头上满是刮痕,褪色的布套沾着污渍。她将咖啡倒在白色马克杯里,咖啡又黑又浓又美味。

克里斯蒂坐在沙发上,那双棕色、有伤痕的腿盘在身下。她说:“我在想,劳拉丽·哈茨想找事做,一星期给她二十五块,她可以白天过来。说不定我就可以去‘加勒比’做服务员,每星期赚四十五块,但这样就得来回跑,而且花园里的东西长势不错,上个星期我卖螃蟹给格斯又赚了六块,所以出去工作不一定划算,你寄来的钱也够用。只是有些时候太孤单,除了小孩,没人说话。”

“税金你交了吗?”

“我自己去交的。欧尼先生教我怎么计算,从交税的第一天开始,每天要加百分之零点五。收据我放到面包盒里了,姐。”

“克里斯蒂,工作还有其他的事,你觉得怎么办都行。”

她冲着凯西露出奇怪的笑容:“马克斯经常过来。”

“你之前还准备轰他走。”

“我还没想好。”克里斯蒂说,然后审视着我,“你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吗,麦基先生?”

“不,我是通过苏琪·麦克考认识凯西的。我有事路过这里,心想凯西可以顺路回趟家。”

凯西突然说:“爸爸从军队里寄来的信,你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把它们扔了吗?”

“应该没有。你要那些信干嘛?”

“就是想再看看。”

“要是它们还在的话,只可能在后面卧室里的半圆顶柜子里,可能在最上面的抽屉里。”

凯西起身去找。我听见她轻快的脚步在木头台阶上回响。

“你和她在一起?”

“没有。”

“你结婚了吗?”

“没有。”

“法律上讲,她和克尔还是夫妻,但她可以宣称遭人遗弃,六个月内就能脱离关系。她很坚强,也很漂亮,又勤奋。现在她受了伤,但如果有人能让她开心,她会焕然一新。她是个有情有爱的女人,开心起来又唱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