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朋友(第2/6页)

“‘只要下着雪,我去看小汉斯就没什么用,’磨坊主常常对他老婆说,‘因为人家有困难时就应该让他们安静,别登门打搅。这至少是我对友谊的理解,我确信不会错的。所以我应该等春天到了再去拜访他,他就能给我一大篮子报春花,这就让他高兴起来了。’

“‘你真会体贴人。’他老婆答道,她坐在壁炉边她那张舒服的扶手椅上,炉子里松木火烧得旺旺的。‘真是非常体贴。听你谈友谊可是一大享受。我敢说就是牧师都没你讲得动听,虽然他住的是三层楼房,小指头上还戴着金戒指。’

“‘但咱们不能叫小汉斯过来吗?’磨坊主年幼的儿子问,‘如果可怜的汉斯有困难,我会把我的饭分一半给他,还会带他看我的小白兔。’

“‘看你有多傻!’磨坊主叫起来,‘我真不知道送你上学有什么用。你好像什么都没学到。可不是,把小汉斯叫来了,看到咱们炉火烧得暖暖的,饭吃得饱饱的,红酒一桶一桶的,他说不定就嫉妒了,而嫉妒是最可怕的东西,人一嫉妒,心就坏了。我当然不能让汉斯的心变坏。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始终都要盯着他点,别让他受什么诱惑上什么当。况且,要是汉斯来了,他说不定会向我赊欠借面粉,那我可不干。面粉是面粉,友谊是友谊,混不得。可不是,两样东西写起来都不一样,意思也很不同。这谁都看得到。’

“‘说得多好啊!’磨坊主老婆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啤酒,‘我真觉得晕晕乎乎了,就像在教堂里似的。’

“‘做事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磨坊主应道,‘可说话漂亮的人就没几个,这就说明两者之间,言比行难,也比行好得多。’说着他隔着桌子严厉地盯着他的小儿子,盯得他羞愧地低下头来,满脸通红,捧着茶哭了起来。但人家才那么小,怪不得他呀。”

“故事完了吗?”河鼠问道。

“当然没有,”朱顶雀回答,“这是开头。”

“那你就老土了,”河鼠说,“如今会讲故事的人,个个都是从终局讲起,再说到开场,尾就结在中间。这是新方法。这些全是我那天从一个批评家嘴里听来的。那时他正和一个年轻人绕着池塘散步,就这事巨细无遗地高谈阔论了一番,我相信他一定是对的,因为他戴着副蓝眼镜,头顶是秃的,只要那年轻人说一句什么,他的回答都是‘呸’的一声。不过还是请你讲下去吧。我太喜欢那个磨坊主了。我自己心中也有形形色色美丽的情感,我们两人真可谓惺惺相惜。”

“那好,”朱顶雀说道,两只脚一会儿这只一会儿那只轮流跳跃着,继续往下讲,“冬天一过,报春花开始星星点点地开出淡黄色的花来,磨坊主就对他老婆说他要下去看小汉斯。

“‘你啊,真是个好心人!’他老婆高声说道,‘心里总想着别人。别忘了带上那个大的篮子,好装花。’

“于是磨坊主用一条结实的铁链子把磨坊风车的风叶绑紧,就下山去了,胳膊上挎着那个篮子。

“‘早安,小汉斯。’磨坊主说。

“‘早安。’汉斯停下手中的活儿,身子支在铁锨上,满脸笑容地应道。

“‘这整个冬天你过得怎样啊?’磨坊主问。

“‘这个嘛,说真的,’汉斯大声说,‘你真好,还问起这事,真的是个大好人。只是冬天里我的日子怕有些难熬,不过现在春天来了,我很快活,我的花都开得很好。’

“‘冬天里我们常常念叨着你,汉斯,’磨坊主说,‘老挂念着你日子过得怎样。’

“‘有心了,’汉斯应道,‘我还有点怕你是不是忘了我呢。’

“‘汉斯,你这么说就让我吃惊了,’磨坊主说,‘朋友是忘不了的。这就是友谊的妙处,但恐怕你不懂生活的诗意。瞧你的报春花多好看啊,我顺便夸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