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1(第4/4页)

我站起来,伸出一手。“再见,布瑞德利先生。”

他握了,这回没有挽留我的意思。中庭现在没什么人,我离开时,布瑞德利独自坐在烛火之间,孤单的身影看起来很凄凉。

“祝你好运,”我回头说,“那个研讨会的想法很棒,我们的国家很需要的。”我转身要继续往外走—结果面对着一个女人。

她微笑:“从我丈夫脸上的表情看,我想你的答案是不。”那是玛西,布瑞德利刚刚跟她通电话时,一定跟她说了我们在这里。

“没错,”我说,“我不能参与—他知道为什么。”

“不过,谢谢你肯给他时间。”她的反应很平静,“听他讲了这么久。”

她的声音里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她唯一关心的,似乎就是她丈夫的身心健康。我立刻就喜欢她了。

布瑞德利转头没看着我们,而是设法想吸引侍者的注意,请他拿账单来。

“你知道,班对你欣赏得不得了。”玛西说,“我想他没告诉你,但他看了那本书三次,只是为了其中的乐趣。他老说,他真希望他做过一半你所写的事情。”

一时之间,我对布瑞德利有了不同的看法—一个顶尖的调查人员,认为自己从没机会在够大的战场上施展才华。抱着这种专业上的遗憾有多么难受,我比大部分人更明白。然后,一如往常,我又想起那两个小女孩,还有我多年前在莫斯科所做过的事情。

我想得入神,玛西不得不碰碰我的手臂,才把我拉出记忆的迷宫,然后我看到她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们纽约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机会,打个电话给他—我的意思不是现在,是以后。”她看到我不太情愿的模样,露出微笑,“过个几年也没关系。”

但我还是没伸手接。“他是个好人,”她认真地说,“我所认识最好的人。比大部分人能想象的还要好。你如果能打个电话,对他意义很重大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打,但不接下这张名片好像太伤人了,也毫无必要,于是我点点头。我把名片放进口袋里时,布瑞德利又回头朝我们看过来,隔着安静的中庭,他和玛西彼此凝视了一会儿。

在那猝不及防的片刻,他们两人都没意识到我在旁观,但我看到他们卸下种种心防。两人再也不是身在巴黎,不是在一家五星级饭店;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他们正在世贸北楼垮下来之前和之后的状态—彼此深爱。他们不年轻了,那当然不是一时痴迷,我很高兴看到,在一个充满欺瞒的世界里,还有这样的爱。或许这一晚并没有完全毁掉。

那个片刻过去,玛西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我说了再见,走进高高的门,在中庭侍者总管所站的讲台旁暂停。他跟我还算熟,我谢了他的招待后,要求他派点心推车再去那桌一趟,然后给了他两百欧元支付账单。

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付钱。只是愚蠢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