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第2/3页)

“凯蒂钦佩修女的勇气,其实她自己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更强。修女们的这些行为是出于无惧,而凯蒂是在明明害怕的情况下却仍要坚持下去。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她的朋友提到‘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的原因。还有,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下一世,修女们的奉献都会得到奖赏,她们一点也没有被洗脑或被骗。”

感谢毛姆,也感谢凯蒂,我和母亲又能够继续谈论一般人的勇气了,特别是母亲的。而这,也是我一直想谈的话题。当其他人称赞母亲勇敢时,她都会立即否认。人们经常问她哪里来的勇气去波斯尼亚等武装突击区或麻风病院。

“最后那个问题最让我生气。”母亲说,“每个人都应该知道麻风病不容易传染,而且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与得了流感的人接触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所以你才会送给别人麻风病人做的工艺品吗?这样你就有机会告诉他们这些?”我问。我和哥哥都曾跟母亲开过这个送礼的玩笑。

“不,完全不是这样。”母亲的语气有点愤愤不平,“我把麻风病人的手工艺品送给人们,是因为它们做得非常美。”

现在人们经常不断地赞美母亲面对疾病的勇气,对她说:“你真勇敢。”有时也会对我们说同样的话,简直让我们抓狂。

“嗯,当大家称赞你与癌症斗争勇气可嘉时,你有什么感觉?”

母亲不假思索地说:“像上次想买药却买不起,又不愿让她母亲知道的年轻女人,才是真正勇敢的人。”她说的应该是她上次在医院帮忙付药费的女人,她们现在还保持着联系。“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最昂贵的治疗,我不认为这是勇敢。如果我真的勇敢,就应该放弃治疗,把这些钱用在医学研究上。”

那天不管我如何尝试,就是没办法让母亲承认她自己表现得勇敢。她认为勇敢的人,都是她主动帮助和服务的人。母亲经常提到一个在阿富汗医院里遇到的男孩,他因为地雷失去了一条腿。母亲告诉他,她为他带来纽约学校孩子们的问候,“告诉他们别为我担心。”小男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母亲说,“我还有一条腿呢!”

母亲也会谈起约翰,她在一个难民营认识了他,并为他拍下了照片,他是一名利比亚的难民。一年后,当约翰得知母亲将要再次回利比亚探访时,他担心母亲找不到他,因为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处营地。于是,他偷偷溜出了营地,跑到蒙罗维亚机场希望能见她一面。他努力说服封锁线上的驻军,谎称他要去接自己的母亲,希望士兵们允许他进入戒备森严的航站。士兵们警告他,一旦发现他说话,立即枪毙。当母亲一下飞机,一个声音对着她大喊:“妈妈!”她立刻就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对着约翰大喊:“儿子!”并上前拥抱他。在母亲的帮助下,约翰来到美国攻读刑事司法。

母亲还不忘告诉我另一个波斯尼亚家庭的英勇事迹,这家人是她去这个国家担任选举监督员期间遇到的。他们不畏险阻,穿越地雷遍布的危险地带,只为了投下一张选票。母亲与一个年轻的荷兰志愿者搭档,他们想走前面,让这家人随后。可是,这家人坚持不依,“不行。”他们说,“我们要走在前面,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不是接受我们帮助的,如果有地雷,一定要先炸死我们。”

接着,母亲又说起她的朋友朱迪·马约特,朱迪在大学期间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她靠着自己的毅力再次站了起来,在经历了十年的修女生涯后,她成了世界知名的难民专家。她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一直担任流浪妇女儿童委员会的主席。

1993年,朱迪在苏丹南部帮助一个急需食物的社区。当时已经规划好用空投的方式进行援助,没想到飞机没按照指定的路线驾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袋重达九十公斤的食物从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朱迪的腿上,整条腿当场碎成十截。幸运的是,一位做救援工作的医生刚好在场,马上进行急救,朱迪当时流血过多,一度停止脉搏。后来,朱迪的小腿在非洲做了截肢,等到了美国的梅奥诊所时,她的大腿部分也无法保留了。但朱迪活了下来,又继续为难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