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10页)

“您把这个钱袋还给我,您不是个强盗吗?”

“当然是的。我的规矩是,我决不应该有超过一百法郎的钱。可是现在,我孩子们的母亲有八十法郎,我有二十五法郎,我已经多了五个法郎。假如此刻把我绞死,我良心上会感到不安的。我拿这个赛干,因为它是您给的,而我爱您。”

这句非常简单的话声调十分优美。“他真的在爱了。”公爵夫人心里说。

这一天,他显得心情烦乱。他说,在帕尔马有几个人欠他六百法郎,用这笔钱,他可以修理他的小屋,现在他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得了感冒。

“不过,我可以先给您垫上这六百法郎。”深感同情的公爵夫人说。

“我是个替公众办事的人,那样一来,反对党不是会诬蔑我,说我出卖自己吗?”

公爵夫人被感动了,她提出在帕尔马供给他一个藏身的地方,只要他肯对她发誓,暂时不在这个城市里执行他的职务,特别是像他所说的,他in petto所做的那些死刑判决,一件都不要执行。

“如果我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被绞死了,”费朗特严肃地说,“所有那些如此危害人民的坏蛋可要长命百岁了,那是谁的错呢?我的父亲在天上迎接我的时候,将会对我说什么呢?”

公爵夫人和他谈了许多关于他的孩子的话,说潮湿可能使他们染上致命的疾病。最后他终于接受了在帕尔马供给他一个藏身的地方。

桑塞维利纳公爵结婚以后,在帕尔马仅仅过了半天。他在这半天里曾经带公爵夫人去看过一间十分离奇的密室,这间密室在桑塞维利纳府南面的角落里。府邸正面的围墙还是中世纪遗留下来的,有八尺厚。墙的内部被掏空,成了一间二十尺高,但是只有两尺宽的密室。紧挨着它就是所有游记里都提到的那座为人赞赏的蓄水池,十二世纪的一个著名的建筑工程。蓄水池是在西吉斯蒙皇帝围攻帕尔马的期间修成的,后来被圈进了桑塞维利纳府。

进入这间密室,得移动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块中心装着铁轴。公爵夫人被费朗特的疯狂和他的孩子们的命运深深地打动了,而他又坚决不肯接受送给他的孩子们的任何值钱的礼物,所以她答应他在较长的时间内使用这间密室。一个月以后,她又在萨卡的树林里见到他。这一天因为他心境稍微平静一点,所以他背了一首他写的十四行诗给她听,她觉得,这首诗同最近两个世纪以来意大利的任何一首最优美的诗相比,即使不超过,也是不相上下的。费朗特得到好几次和她会面的机会,但是他的爱情越来越炽烈,变得纠缠不清。公爵夫人看出,他的热情正循着爱情的普遍规律发展,只要有机可乘,就生出一线希望。她打发他回树林去,不准他再跟她说话。他立刻就十分驯顺地服从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法布利斯被捕了。三天以后,天刚黑下来,有一个方济各会的修士来到桑塞维利纳府门前,他说有一桩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女主人。她当时正痛苦万分,于是就让他进来。原来是费朗特。“这里又出了一桩保民官应该过问的罪行,”这个爱得发了疯的人对她说,“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接着说,“我能奉献给桑塞维利纳公爵夫人的,只有我的生命;现在我把它献给她。”

一个强盗,一个疯子,竟然这么诚挚,这么忠心耿耿,深深地感动了公爵夫人。她和这个被认为是意大利北部最伟大的诗人的人谈了很久,还流了不少眼泪。“这是一个了解我的心的人。”她对自己说。第二天,他又在Ave Maria的时辰出现了,他化装成仆人,穿着号衣。

“我没有离开帕尔马。我听人说起一件可怕的事,这件事我不愿意再说,可是我来了。夫人,请您想一想您拒绝的事吧!您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宫廷里的玩偶,而是一个男子汉!”他字字着力地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跪着的。“昨天,”他又说,“我跟自己说:她在我面前哭了,因此她的不幸减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