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10页)

“可是你们怎么过活呢?”公爵夫人感动地问他。

“孩子们的母亲纺线。大女儿替一家信奉自由主义的庄稼人家放羊,由他们供吃的。我呢,我在从皮亚琴察到热那亚的大路上抢劫。”

“您是怎样把抢劫跟您的自由主义原则结合起来的呢?”

“我把被我抢劫的人名都记下来,哪一天我有了钱,我就会把抢来的钱如数归还他们。我认为,像我这样一位保民官所做的工作,由于它的危险性,每个月一百法郎是值的。因此,我打定主意,每年所取决不超过一千二百法郎。

“我说错了,我抢的比这个数目要稍微多一点,因为我得用这个办法来付我的著作的印刷费。”

“什么著作?”

“《在……将来会不会有议会和预算?》”

“什么!”公爵夫人惊讶地说,“先生,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大名鼎鼎的费朗特·帕拉,就是您吗?”

“大名鼎鼎,也许是的;可是,非常不幸,这倒是确确实实的。”

“一个有您这样才能的人,先生,竟不得不靠抢劫为生!”

“也许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才有些才能。直到如今,我们的作家,凡是出了名的都被他们打算推翻的政府或者教会出钱收买了。我呢,首先,我在冒着生命危险;其次,夫人,请您想一想那些在我去抢劫的时候激动着我的想法!‘我做得对吗?’我问我自己。‘保民官的工作真的值一百法郎一月吗?’我有两件衬衫,还有您看见我穿在身上的这件上衣和几件很坏的武器,而且我拿得准将来我会死于绞刑。我自问是毫无私心的。要不是这桩不幸的爱情,使我和我孩子们的母亲在一起时只感到痛苦,我会是幸福的。贫困像丑恶的女人似的使我感到苦恼,我爱漂亮的衣服,白嫩的手……”

他看着公爵夫人的手,看得她害怕起来。

“再见吧!先生,”她对他说,“我在帕尔马能帮您什么忙吗?”

“请您有时候想一想这个问题:他的任务是唤醒人心,免得它们沉睡在君主政体造成的那种完全属于物质方面的、虚假的幸福里。他为同胞们做的工作,值一百法郎一个月吗?……我的不幸是有了爱情,”他非常温和地说,“将近两年以来,我的心灵完全被您占据了,不过直到如今我一直是望着您,而没有惊扰过您。”接着,他以惊人的速度逃走了,公爵夫人感到又惊奇又放心。“宪兵们很难追上他,”她想,“他的确是个疯子。”

“他是个疯子,”她的仆人们告诉她,“很久以来,我们全都知道,这个可怜的人爱上了夫人。每逢夫人来到这里,我们就看见他在树林里地势最高的那些地方转来转去,夫人一走,他就准会立刻来坐在您站立过的地方。有些花朵可能是从您的花束上落下来的,他都珍惜地拾起来,插在他的那顶破帽子上,保存很久。”

“你们可从来没有把这些傻事告诉我。”公爵夫人几乎用责备的口气说。

“我们怕夫人告诉莫斯卡首相。可怜的费朗特是那么一个好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因为他爱我们的拿破仑,所以才被判了死刑。”

这次相遇她对首相绝口不提。她四年来还是头一次向他保守秘密,所以她有十来次话说到一半不得不突然停住。她带了金币回到萨卡。费朗特没有露面。过了半个月,她又去了,费朗特先隔着一百步远,跟了她一会儿,在树林里跳来跳去,后来他像鹞子那样迅速地向她扑过来,和头一次一样跪倒在她脚旁。

“半个月以前您在哪里?”

“在诺维另一面的山里,抢劫从米兰卖油回来的骡夫。”

“请您收下这个钱袋。”

费朗特打开钱袋,取出一个赛干吻了吻,揣在怀里,然后把钱袋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