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7页)

“这一半是因为骑车时忘了闭嘴。”吉尔黑尼说。

“现在,”警长说,“你在开卷书店经常能看见一群学童,个个都有一口好牙,还有郡议会免费制作颁发的未成年人专属车牌。”

“都爬到一半了,所以只能咬牙继续向上。”吉尔黑尼说,“这是最最糟糕的,会磨损牙齿最好的部分,还会间接导致肝硬化。”

“在俄国,”警长说,“他们用废旧的钢琴键给老奶牛做假牙。不过,那地方很荒凉,人也不怎么开化,买个轮胎得花一大笔钱。”

此刻,我们正走在一片栽满不老树的乡野里,时间永远停在了傍晚五点。这是大千世界里一个温柔的角落,没有侦查、审判、裁决,没有争吵、辩论,心境是那么平和。这里的动物顶多只有大拇指那么大,这里的声响比警长的鼻息还微弱。这是一种独特的音乐,像烟囱里吹拂的风。一片苍翠围绕在我们四周,幼嫩的蕨草铺成了一块块地毯,修长、碧绿的茎叶穿梭其间,冒失的灌木不时探出头来,然而一切仍是那么优雅。也不知在这里走了多久,反正最后大家都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警长手指着草窠上的某一点。

“也许是这里,也许不是。”他说,“我们只能试试看,因为坚持才有收获,有需要才会有创造。”

没多久,吉尔黑尼就在草窠里找到了他的自行车。他拔光轮辐里的荆棘,伸出一只通红的手,轻轻抚摩着轮胎,接着又仔细把车擦了一遍。然后,我们三人一声不吭,重又回到大路上。吉尔黑尼把脚搁在踏板上,表明他要回家了。

“临走前再问个问题,”他跟警长说,“你觉得木头车圈怎么样?”

“这发明了不起,”警长说,“弹性更强,往白气胎上套也更容易。”

“木制车圈,”吉尔黑尼慢吞吞地说,“可是杀人的陷阱啊,天一潮就膨胀。我知道有人就是这么死的。”

可是,我们还没仔细听他要说些什么,吉尔黑尼就已经骑得老远了。他一个劲往前冲,越骑越快,背后扬起一阵风,把上衣的后开衩吹了起来。

“这家伙真怪。”我放肆地说。

“人倒是挺不错,”警长说,“帮了很大的忙,就是话太多。”

于是,我和警长抽着烟,迈开大步往回走。午后的空气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回头想想,幸亏有这条马路,把我们一直带回警局,要不然,我们早就在田间、沼地里迷路了。警长使劲嘬着烟蒂,默不作声,眉头上落着一道黑影,就像戴着顶帽子。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转身向我。

“郡议会要受重罚了。”他说。

我没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表示了赞同。

“有件事,”我说,“让我伤透了脑筋,又让我很好奇。我说的是自行车。侦查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这是我前所未闻的。我们不仅找回了自行车,还发现了全部线索。这一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有时我都不敢多想,就怕想了还不敢相信。身为警察,你的成功秘诀是什么?”

警长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他看我这么天真,忙不迭地摇摇头。

“这很简单。”他说。

“怎么个简单法?”

“就算没那些线索,我照样能找到车。”

“这听来并不简单啊。”我回道,“莫非你早知道车在哪儿?”

“对。”

“这怎么可能?”

“因为车就是我藏的。”

“车是你偷的?”

“没错。”

“打气筒和其他线索呢?”

“也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为什么?”

他半晌没有答话,只顾着和我并肩往前走,目视前方,步伐矫健。

“郡议会才是罪魁祸首。”过了好久,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接茬,心想只要我不插嘴,他肯定会把郡议会痛骂一顿。很快,他又转身跟我说起话来,表情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