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5页)

他们的事情说完了,便凑向我:

“我们这就回布鲁塞尔,你去拿上你的东西好吗?”

就在这时我恢复了说话的功能:

“怎么?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吗?”

我的问题得到的是一片沮丧的沉默。我母亲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我父亲下巴抽搐着盯着天花板,蓬斯神父朝我探过来:

“你说什么?约瑟夫。”

我突然醒悟到自己的话在父母的耳朵听来有多么可怕,我羞愧万分!但是太迟了!我又重复了一遍,希望这第二遍产生的效果与第一遍不同:

“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吗?”

糟了,这回更不妙!他们的眼睛立刻潮湿了,把脸转向窗子。蓬斯神父皱起眉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约瑟夫?”

“我说我要留在这里。”

一个耳光抡过来,容不得我有半点儿怀疑。蓬斯神父举着发烫的手掌,忧伤地看着我。我看着他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

“原谅我吧,神父。”我嘟哝道。

他严厉地摇摇头,表示这并不是他期待的反应。他用眼神示意我向父母道歉,我服从了。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这只是表示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的一种说法,一种表示感谢的方式。”

父母向我张开手臂。

“你说得对,亲爱的。对蓬斯神父,我们永远也说不够谢谢。”

“是的,说不够!”我父亲重复道。

“你听到了吗,米舍科,我们的小约瑟夫已经丢了我们的口音,人家都要不信他是我们的儿子了。”

“他做得对。我们应该停止说这种不幸的意第绪语了。”

我打断他们,看着神父清晰说道:

“我只是想说我舍不得离开您……”

回到布鲁塞尔,尽管我很高兴发现父亲租了一座大房子,用一种报仇心切的态度,投入到他的生意中去;尽管我沉溺于母亲对我的爱抚和温柔,以及唱歌般的话语,我还是感到孤单,像一只丢了双浆的小船,随波逐流。布鲁塞尔太大了,无边无际,所有的风都可以刮过来,少了一堵让我感到安全的围墙。我可以吃饱饭了,穿合身的衣服和鞋子,在自己漂亮的房间里收集一大堆玩具和图书,但我怀念与蓬斯神父一起度过的探寻神秘未知的那些日子。我学校里的新同学很乏味,老师机械僵化,课程很无聊,家也让我生厌。不是只拥抱一下就能找回父母的。三年时间,他们变得陌生了,肯定是因为他们变了,也肯定是因为我变了。他们离开的是一个小孩子,接回的却是一个少年了。我父亲一心要在物质上取得成功的强烈愿望让他变了个人,我很难再认出从前那个谦卑的爱抱怨的沙尔别克街上的裁缝了,他现在要做一个野心勃勃的做进出口生意的阔佬。

“你看着吧,儿子,我很快就会发财。到时你只要继承我的产业就是了。”他两眼发光地对我说。

我是否愿意变得和他一样呢?

当他建议我准备接受犹太教成人礼,领圣体,注册就读传统的犹太学校时,我本能地拒绝了。

“你不想接受成人礼?”

“不想。”

“你不愿学习《摩西五经》,学习用希伯来语写字和祷告?”

“不想。”

“为什么?”

“我要做天主教徒!”

回应来得毫不迟疑:一记无情的重重的耳光。几星期里的第二个耳光,先是蓬斯神父,然后是我父亲。解放,对我来说,倒是耳光的解放。

他叫来我母亲,让她作证。我重复并坚持我想信仰天主教。她哭了,他咆哮。当天晚上我就出走了。

我骑了一辆自行车,走错了好几回,终于在晚上11点左右到达黄别墅。

我甚至没在大门口按门铃,直接绕过围墙,推开林中空地的那扇小门,来到废弃的小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