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7页)

胖雅克不怀好意地盯了我们一眼,用一块折叠的白手绢擦了擦浮肿的脸,仿佛对我们的开怀大笑很厌恶,挥挥手让司机加快速度。

蓬斯神父很快拐进边上的小路,汽车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我还想继续我的喜剧演员生涯,蓬斯神父大喊起来:

“行行好,约瑟夫,停止吧。你让我笑得踩不动脚踏板了。”

“真遗憾,那您就听不到三个拉比和一辆摩托车的故事了。”

天色暗下来了,我们还在骑车。我们早已出城,穿过乡村,树木也开始变得黑乎乎。蓬斯神父没有喘息,但几乎不讲话了,顶多问一句:“还行吗?”“你能坚持?”“你没有太累吧,约瑟夫?”不过随着我们一点点前进,我感觉和神父之间越来越亲近,肯定是因为我双手抱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背上,我感受到了他宽大袍子底下削瘦身体所散发的热量。终于有一块路牌指着尚莱,蓬斯神父住的村庄。他刹车,自行车吱地一声停住,我一头摔到了土坑里。

“太棒了,约瑟夫。你骑得不错。35公里,对一个初学者来说,非常了不起了!”

我站起来,没敢纠正神父。实际上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路上我并没有踩动脚踏板,我的双腿是悬在空中的,是不是有什么脚踏板我没注意到?

他停好自行车,我还没来得及核实脚踏板的事,他就拉起我的手,我们穿过田野,来到尚莱村口的第一座房子,一座低矮的石头房子。他示意我别出声,绕过正门,去敲了敲储藏室的门。

一张脸突然出现。

“快点进来。”

药剂师马塞尔小姐很快又关上了门,带我们走下几级台阶来到点着油灯的昏暗地窖。

马塞尔小姐让孩子们感到害怕,当她弯腰凑向我的时候,这种效果又出来了:我几乎本能地叫起来。这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吗?是光线从下往上照的缘故?马塞尔小姐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女人,看上去差不多就像一颗土豆安在一只鸟身上。她脸上线条粗糙,歪歪扭扭,眼皮耷拉着,深褐色的皮肤粗糙无光,活像农民刚刚掘出来的一块根茎,一铲子铲出一张薄薄的嘴和两个小瘿瘤似的眼睛。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根部已经发白,发梢接近红棕色,也许春天还会多长几根头发出来吧。双腿像麻杆一样细的她弯腰前倾,把身体弯成虾米状,双手叉腰,手肘朝后,一副要飞起来的样子。她盯着我,仿佛就要扑上来啄我两口。

“肯定是犹太人吧?”她问。

“是的。”蓬斯神父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约瑟夫。”

“不错,不用改名:这名字犹太人和基督徒都用。你父母呢?”

“妈妈,蕾阿;爸爸,麦克尔。”

“我是问他们的姓。”

“伯恩斯坦。”

“哦,这可是糟透了!伯恩斯坦……我们就叫贝尔坦吧。我给你准备一些文件,就用约瑟夫·贝尔坦这名字吧。过来,跟我去拍照。”

屋子的一角,一只小圆凳等着我在一片蓝天森林的布景前摆好姿势。

蓬斯神父替我整整头发,拉拉衣服,嘱咐我看着那个机器。那是个很大的木盒子,连着一个皮腔,架在一个几乎齐人高的架子上。

就在这时,一道闪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太亮了,让人有点张皇失措,我还以为做了个梦。

我正揉眼睛时,马塞尔小姐又往皮腔里塞了另一块板子,刚才的闪光亮又出现了一下。

“再来一次!”我要求道。

“不,两张就够了。今天晚上我会冲洗出来。你不会有头虱吧,我想。反正,你得拿这药水洗一下。你也没有疥疮吧?总之我要用刷子用硫磺皂给你刷一下。还有什么呢?蓬斯先生,过几天我再把他还给你,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