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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假了,本恩,”稍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由于流感的原因,我们停课了。”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去,把脸埋进了黑暗中。他为自己说出这样一个蹩脚的谎言感到很不舒服,因此不敢正视本恩灰色眼珠里透出的恐惧。

“好了,阿金,”贝茜威严地说,“你们都出去吧——你和海伦都出去。我这里已经有一个甘特家的疯子需要照顾了,不需要再给我添上两个。”她言辞尖刻地说,然后发出一阵令人极不舒服的笑声。

她是一位38岁的干瘦女人,是甘特侄子吉尔勃的老婆。她是山地人,为人粗鲁、强硬、庸俗,性格冷酷,毫无恻隐之心,对疾病和死亡这一类倒霉的事十分热衷。她在职业的幌子下,隐藏了不近人情的本性,她常常对人说:

“如果我感情用事的话,那病人怎能受得了?”

当他们返回大厅以后,尤金气愤地对海伦说:

“你们为什么要请这个骷髅来?有她在跟前,他怎能好得起来?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不管你怎么说——她可是个很不错的看护,”接着,她低声说,“你看他怎样?”

他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转了过去。她开始哭了起来,并且抓住了他的手。

卢克一直焦虑不安、踉踉跄跄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鼻子里还呼哧呼哧喘着气,使劲地抽着香烟。而伊丽莎却不停抽动着嘴唇,站在门外侧耳倾听着病房里的一切动静,手里还提着一壶毫无用处的开水。

“嗯?呃?说什么?”伊丽莎问,“他怎么样了?”她朝他们几个张望着。

“走开!走开!走开!”尤金粗鲁地咕哝道。接着又提高嗓门问:“你能不能走开?”

水手哥哥大声而紧张的呼吸,以及他那双大而粗笨的脚掌,都让尤金气恼不已。他尤其讨厌伊丽莎站在那里,手里提着毫无用处的开水,手足无措,徒劳地来回走动着,嘴里还嗯嗯呃呃地发出一些怪声。

“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正处在生死关头吗?你想一下子把他憋死吗?真是糟透了!糟透了!你听见了没有?”他再一次提高了嗓门。

死亡的丑恶和不祥使他感到窒息:家里人在房门外面乱成了一团,低声地议论纷纷,徒劳无功地徘徊着。每个人都想知道本恩与死神抗争的情况。这一切,令他既气愤又充满了怜悯之情,他简直快要发疯了。

过了不大工夫,大家又神情犹豫地下了楼,仍然仔细倾听着楼上病房里的动静。

“哎呀,听我说,”伊丽莎满怀希望地开口说,“我有一种感觉,我不知道你们把这种感觉叫什么——”她神情不自然地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人搭理她。于是,她只好回去洗刷锅碗瓢盆去了。

海伦的脸都气歪了,一把将尤金拉到前面的走廊里,歇斯底里地偷偷对他说:“你看见她身上穿的那件毛衣了没有?你看见了没有?简直脏透了!”她的声音又降低了一点,情绪郁闷而沮丧。“你知道吗,本恩根本就不愿意看见她!昨天,她到病房去了,简直没把他给气死。本恩把头转到了一边,说,‘哦,海伦,看在上帝的分上,把她带出去吧。’你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吗?他根本就不愿意让她站在他的跟前。他不想让她待在他的屋子里。”

“别说了,别说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说了!”尤金的双手开始在自己脖子上乱抓起来。

此刻,海伦因憎恨和歇斯底里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神经错乱了。

“这些话说出来不大吉利,但如果本恩真的死了,我会恨她的。你觉得我能把她的所作所为都忘掉吗?”她的嗓门很高,简直是在尖叫,“她眼睁睁看着他死掉,什么都不闻不问。哎,就在前天,本恩高烧到了华氏104度,她竟然还在那里跟陀克老头谈一块地皮的生意。你知道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