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9页)

“高守成,你给村民量地的时候,有意多给王寡妇划了一分地,是不是?”郑有德又问高守成。

“是!”高守成答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郑有德是在胡说八道。只不过是有一次他给王寡妇送土地册子恰好碰见他们俩在一起翻云覆雨。

郑有德知道没有多审的必要,当场宣布:

“罚李仕昌一石二斗谷,限三天交齐!”

“罚高守成三石谷,限三天交齐!”

他知道民兵值班、值勤、外出活动需要粮食。

晚上,大爷揉着红肿的膝盖,与爷爷商量怎样上缴那一石二斗谷。正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时哪来这么多粮食?爷爷只顾低头到处乱摸,想吸烟解闷。

“爷,怎么办?这次武工队已经照顾了,幸亏郑有德带回村里处理。”

“是啊,这咋办?一石二斗谷,抵得上三分地哪!”爷爷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这倒提醒了大爷。

“咱们卖地吧,过去一时再说。”

“卖给谁?谁买?”爷爷问。

大爷无语。

“卖给你四叔吧!他还有粮食。分家时他就多弄了,以后别人邻居告诉我的。算了吧,都是兄弟,不计较了。”四爷爷自从分家日子不难过,有粮有田,大儿李仕能、二儿李仕德都在夏坡学堂里上学,只有女儿香臻在家。

对于以粮换田,“守田奴”四爷爷是巴不得的事情。他对土地看重的要命,分开家后,他就梦想有一天能过上“30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生活。

“唉!就这3亩地,怎够吃的?”他时常叹道。其实,在那时,相对于爷爷、邻居和村里其他老百姓,他小日子也算过得可以了。至少有粮食吃,至少能吃饱,自己孩子至少能上得起学。比起我爷爷他这亲哥哥,他是天上生活了。

“四弟,为了仕昌,我把家北三分半林地转给你,你替仕昌交上那一石二斗谷吧?”爷爷这叔伯兄弟四个,他对自己的亲弟弟,就称呼四弟了。

“好,三哥,行!”四爷爷巴不得,尽量掩盖内心的喜悦。

夜里,四爷爷做梦都流口水,直流到炕下。

就这样,大爷的过去一抹而平,共产党不再追究计较。爷爷和村里认为大爷再也不会生出什么事情了,都相信大爷回头了,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期间因为大爷身棒体健,村里安排他去临朐出差完成县里安排的任务,抬磨电机,来回一周,他拿着县里开的证明条子回村,村里非常满意。

爷爷奶奶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槐树皮似的老脸像三月阳春,舒展了不少。

阴历三月十三,“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老家破麦秸草屋里传出了一声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大爷刚从临朐回来,满院的喜气冲净了他一身旅途的疲劳。看着皮肤略黑的女儿,闪着黑亮的大眼睛,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悦。抬磨电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托着女儿,像托着一个美满的梦。

“哇……哇……”女儿很有生气地和大爷对着话。

“喳喳喳喳!”房屋梁上今年住了一家新邻居。新出生的几只小燕子也在探头嘻叫着。

“人之所求,渠渠无远。又是老大,乳名就叫渠吧!”大爷说。“渠”字在古汉语中有魁首和深远的意思,大爷取其意而定女名。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女儿起个正式名字就不能与我们家人相聚了。以后大娘改嫁后,这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姐姐随着男方姓,起名为王志远。

1947年2月21日,华东局发出《关于目前贯彻土地改革、土地复查并突出春耕的指示》,肯定了“五四指示”和“九一指示”的成绩,指出运动中有些地区土改不彻底、不全面,在土地分配问题上存在着不公平和脱离群众的富农路线倾向,要党组织充分发动群众,开展深入的彻底的复查运动,对复查的内容和政策作了明确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