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第5/14页)

当然,这里也不是完全春光明媚,整个城市的个性正在流逝。这里金光闪闪的店铺和酒吧,焕然一新的办公楼,看上去都缺乏个性,显得千篇一律。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城市,你都会发现这样的楼房,一种统一的金色色调。不是雷布思在哀叹,可是在20世纪50年代、60年代和70年代,古老、破旧而拥挤的格拉斯哥的一切仿佛都胜今朝。然而,人们多多少少还是差不多:无礼,又没有多少幽默感。那些酒吧并没有多少改变,尽管酒吧内的顾客可能穿得更奢华和时尚,菜单上除了传统的菜肴之外或许还包括了胡椒意大利面。

在一个酒吧里,雷布思吃了两个派。他站在酒吧里,左脚放在椅子精致的黄铜横栏上。他只是在消磨时光,等待时机。飞机准点到达,车子也早就在等候,格拉斯哥之行很迅速。十二点二十分,他就到了格拉斯哥,可是他要下午三点左右才会被传召去出庭做证。

雷布思得打发打发时间。

他离开了酒吧,然后选了一条他自认为的捷径(尽管他头脑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这条路是一条布满卵石的小路,通往某些铁路的桥拱、一些破旧的仓库和堆满瓦砾的垃圾堆。有很多人在这里乱转,然后他意识到原来那些不是垃圾堆,而是待售的各种物品。他撞上了一个跳蚤市场,从顾客们的穿着打扮看,这个市场应该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光顾的地方。潮湿又肮脏的衣服成捆成捆地堆着,到处都是。一些商贩站在旁边,拖着脚步走路,什么都没说,一两个人生了一炉火。这炉火马马虎虎凑合着,其他人也凑过来取暖。氛围很肃穆,有人咳嗽,有人打喷嚏,但几乎没有什么言语交流。几个朋克范儿的年轻人,留着惹眼的摩西头,十分不和谐,那发型就好比几只鹦鹉误入了养麻雀的鸟笼。他们在这里乱晃荡,并不像是真的有心要买什么东西回去,当地人对他们有疑心。游客嘛,那千篇一律的傻样仿佛就是在说——我就是个游客。

这些拱门下面是狭窄的过道,过道两旁摆着摊子和用支架支撑的桌子。这里的味道就更难闻了,可是雷布思却因此而更加好奇。没有哪个穷乡僻壤的超级市场可以提供如此丰富的物品:破损的眼镜、陈旧的无线电装备(缺胳膊少腿的,不是丢了这个把手就是少了那个把手)、各种台灯、礼帽、锈蚀的餐具、小钱包和钱袋,还有不完整的多米诺骨牌和纸牌。其中有一个摊子好像只卖用过的肥皂,很多肥皂看上去都像是从公共厕所拿来的。还有一个摊子卖假牙齿。有一位老人,双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他找到了一副自己喜欢的下牙床,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上牙床。雷布思皱了皱眉头,走开了。摩西头朋克小子们打开了一副棋盘游戏。

“嘿,伙计,”他们对着一个摊主说,“这里没有武器牌啊,匕首啊,手枪啊还有那个都去哪里了啊?”

那个摊主看着打开的盒子,说:“你们可以将就着用。”

雷布思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伦敦和这里真是天壤之别。伦敦更加拥挤,生活节奏也更快,压力和紧张仿佛无处不在。从A地到B地,去杂货店买东西,晚上出去活动,都是让人疲倦无比的活动。在雷布思眼中,伦敦人都是一些脾气暴躁的家伙,仿佛吃了火药,燃点很低。而格拉斯哥这里的人们,更加恬淡寡欢。这里的人们用幽默筑起高墙来抵抗伦敦人拥有的一切,毫无怨言。两个地方,两个不同的世界,两种不同的文明啊。格拉斯哥在大不列颠帝国是一个二级城市。整个20世纪,它都是苏格兰的第一城市。

“来根香烟吧,先生?”

其中一个朋克小子说。现在,凑得更近了,雷布思看清了原来不是个朋克小子,是个朋克姑娘。他以为那些人全部都是男性。他们看上去是如此相似,雌雄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