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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太棒了!太绝了!法仑卡在哪里?”

“巴雷,求求你,看在老天的份上,救我吧!我们和你们英国人一样地讨厌二十世纪呀!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我们今晚就走,好吗?机票由你买,如何?”

“尤里,这位是不是你的新欢?离开他,他是个怪物。”

“巴雷!听着!一切都好商量!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疑心了!以前我们必须假设什么事情都是一团糟!现在我们能从报纸上查明并得到证实了!”

“米夏!工作做得怎么样?好极了吗?”

“这是一场战争,看在老天的份上!巴雷,是一场公开的战争。我们先要把那个老守卫给吊死,然后再来打一场斯大林格勒战!”

“里奥!很高兴见到你!桑雅近况如何?”

“巴雷,请你听我的!共产主义不是一种威胁!它是一种寄生行业,依靠你们西方笨蛋的所有错误而存在!”

酒会是在城中一个有多年历史的旅馆楼上,一个装了镜子的房间里。旅馆外的人行道上站有便衣警卫。大厅里、楼梯间以及大厅的入口处有更多的便衣巡逻。

波多马克暨布莱尔公司邀请了一百位宾客。有八位答应考虑,没有人拒绝,而到目前为止,到场的宾客一共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但是在卡佳还没到之前,巴雷喜欢靠近门口的那个位置。

一位寂寞、已经喝醉的名叫安德烈的西伯利亚人,需要就一个很紧急的问题和巴雷说话。“一党专制的社会主义是一种灾害,巴雷。它已经让我们心碎了。请保持你的英国人作风。你会出版我的新小说吗?”

“我不知道,安德烈。”巴雷眼睛看着地板,谨慎地回答,“我们的俄文编辑很想出它,但是他在英国看不出有任何俄文书的市场。我们正在考虑这件事。”

“你知道我今晚来此的原因吗?”安德烈问道。

“说说看。”

另一群人又到了。但始终没有卡佳的影子。

“为了盛装给你们看,我们俄国人太清楚彼此的诡计了。我们把你们西方人当成一面镜子。你们到这里来,走的时候带走我们最美好的形象,而我们为此感到非常的骄傲。如果你已经出版了我的第一本小说,那么不出版我的第二本是说不过去的。”

“如果第一本小说没有赚到钱,就说得过去。而安德烈,第一本的确是没有赚钱。”巴雷以罕见的坚定语气说道。他看到维克娄从房间的另一边朝他们走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可曾听说十二月时阿那托里在一次反抗饥饿的罢工浪潮中命丧牢狱?实施了两年的新政策又让我们享受到什么?”安德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继续说道。

“我们当然听说了。”维克娄带着安抚的语气插了进来,“真是令人不耻!”

“那么,你为什么不出版我的小说?”

巴雷把他留给了维克娄去应付,兀自张开了双臂,迎向大门口。全苏外国文学图书馆的娜塔莉女士大驾光临了,她是一位年届耳顺的美人。他们因为彼此敬慕而拥抱在一起。

“今晚我们要讨论的又是哪一位,巴雷?是詹姆斯·乔伊斯还是艾德里安·摩尔22?你为什么突然看起来这么聪明?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摇身一变,变成资本家了?”

一阵骚动使得来宾中的过半都退到房间的另一端,警卫们也警觉地往走道里瞧着。刚才激荡起的谈话声低了下去,但瞬即又恢复了。晚餐开始了。

但是,还是没有卡佳的芳踪。

“今天,在开放运动之下,一切都容易得多。”娜塔莉带着她那让人无法抗拒的微笑说,“到外国旅行没有问题,譬如,到保加利亚。问题是我们要向当局解释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在我们到达以前,保加利亚人需要知道。必须有人在事先告诉他们我们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我们是高级知识分子?是中级知识分子?还是一般知识分子?保加利亚人必须要事先有所准备,也许还得先自我演练一番。我们是冷静,还是容易鼓噪滋事?我们是脑袋单纯的人物,还是充满幻想的人物?在回答了这些简单的问题之后,还有无数类似的问题等在后面。都过关了,我们才有资格来谈更进一步的事项。譬如说家住何方、外祖母的全名、她去世的年月日、死亡证书的号码,并且,如果他们心血来潮的话,还会问你当时签那份死亡证书的医生名字。你看,我们这些官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一条划时代的新规则,好把我们连同我们的子女一同送到国外去度假。巴雷,你这么四处张望是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