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8页)

爸爸的头发比她记忆中白了许多。下巴上是长长的胡楂。他穿着已经褪色的范海伦T恤和一条破旧的李维斯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潦倒的老摇滚明星。

他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抱住玛拉。松开后,他又连忙退开。玛拉知道他们两个心里都在想着上次见面的事——她、爸爸、塔莉和帕克斯顿。

“我不能待太久。”玛拉说。

“你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他对我们还是有偏见。”帕克斯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说。

爸爸似乎铁了心不看帕克斯一眼,好像只要无视他就能改变他在这里的事实,“我不想再起争执。你是来看你的教母的。你想见她吗?”

“想。”玛拉说。

帕克斯在她身后哼了一下,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一个“哼”字中间不知包含了多少嘲讽。他曾一次又一次提醒玛拉,除非她改头换面,重新做回以前的乖乖女,对大人的话言听计从,否则她的家人是永远都不可能接纳她的。而且他还经常不无讽刺地搬出去年12月份爸爸的表现以为佐证。

那不是爱。帕克斯说。他们并不爱真实的你,说其他的还有什么用?我才是真心爱你的人。

“来吧,”爸爸说,“我带你去见她。”

玛拉转身对帕克斯说:“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他已经开始连连摇头。他当然不愿陪她一起去。任何形式的虚伪都令他痛恨,所以他无法假装关心塔莉的安危。真遗憾,这个时候她多想有人能拉着她的手,陪在她身边。

她和爸爸沿着走廊走向重症监护病房。走廊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看护人、访客,全都压低了声调说话。这使得她与爸爸之间的沉默更为突出。

在一间重症病房的玻璃墙外,爸爸停下来转身对她说:“她的伤势很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就算生活扔一坨狗屎给你也得接住。”

“我猜这肯定是帕克斯顿的至理名言。”

“爸爸——”

强尼摆摆手,“对不起。不过你心里还是要有个准备,她的样子可能会吓到你。为了缓解脑肿,医生给她降低了体温,用药物使她暂时处于昏迷状态。为了在她颅内植入一个分流器,医生剃掉了她的头发。另外就是她全身缠满了绷带。所以,你可以事先想象一下。医生说她有可能会听到我们说话。今天你外婆在病房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不停地说塔莉和你妈妈小时候的事。”

玛拉点点头,伸手去推门。

“丫头?”

她一愣,扭过头。

“去年12月的事我很抱歉。”

她抬头看着爸爸的脸。他的眼中充满了懊悔,还有爱。玛拉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咕哝了一句:“没什么。”此时此刻,她无暇考虑爸爸和她之间的事。转过身,她走进重症监护病房,并随手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时一声轻轻的吧嗒,时光仿佛忽然倒流了,她又回到了16岁,正走进妈妈的病房。过来,宝贝儿,我没那么脆弱。你可以拉着我的手……

玛拉摇头驱散历历往事,走近病床。病房四四方方,各种仪器设备井然有序,哔哔声、嘟嘟声、呼呼声此起彼伏。可是玛拉眼中只有躺在床上的塔莉。

她的教母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她浑身几乎插满了针头,无数导管连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她的脸上遍布瘀紫、伤痕,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鼻梁骨似乎也断了。没有了头发,她看上去瘦小得可怜,尤其伸进她脑袋中的导管格外骇人。

我的任务是无条件地爱你。

玛拉抽咽着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塔莉的意外她要负很大的责任。是她的背叛才导致塔莉躺在这里,与死神搏斗。

“我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