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8页)

帕克斯顿伸出一只手,“你准备好了吗,郊区来的?”

玛拉毫不畏惧地拉住他的手,“准备好了,画眼线的家伙。”

他领着玛拉走回大街,上了一辆脏兮兮的、跑起来会呼哧呼哧乱叫的公交车。有件事她恐怕死也不会告诉身边这个家伙——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公交车呢。在拥挤但明亮的车内,他们不得不紧挨在一起,彼此注视着对方。他把她彻底迷住了,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触电般的感觉。她想随便说点什么有趣的事情以打破尴尬的沉默,可是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她的脑子已经不大灵光了。下车后,他继续领着她深入这个百老汇般的夜的世界。玛拉生在西雅图,她从小长大的那座岛在市区之内就能看到,可以说她也是个土生土长的西雅图人,然而帕克斯顿带她来的这个世界她却一无所知。这里就像一个霓虹闪烁的娱乐房,藏在西雅图的旮旮旯旯,只有入夜之后才会露出真实的面目。在帕克斯顿的宇宙中,到处有黑色的走廊和没有窗户的俱乐部,端在手里的饮料总是冒着蒸汽,而孩子们永远生活在大街上。

他们在这里又跳上另一路公交车,再下车时,西雅图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变成夜幕下一个闪闪发亮的王冠,横穿过一片黑色的水域。现在,他们周围仅剩下几盏昏惨惨的路灯照亮了。

前面是段下坡路,坡路尽头,一头锈迹斑斑的巨兽潜伏在黑色的海岸边。她认出来了,那是油库公园。这座海滨公园的中心在世纪之交曾是一座破败的气化厂。小学野外考察时他们来过这里。帕克斯顿拉着她的手,走过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坪,来到一处洞穴似的秘密所在。

“我们在做违法的事吗?”玛拉问。

“对你来说有所谓吗?”帕克斯顿反问。

“无所谓。”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就像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她可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也许,现在要改变一下了。

他带她去的地方十分隐蔽,周围遍布生锈的金属架。终于,帕克斯顿从一个非常适合藏身的角落里拉出一个纸板箱,摊平之后就成了他们的座位。

“纸箱一直在这儿放着吗?”玛拉问。

“不。是我特意为咱们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

“我就是知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眼神令她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你喝过苦艾酒吗?”他拉出一堆瓶瓶罐罐,把这里搞得像个化学实验室。

她浑身一抖。恐惧围着她翩翩起舞,时不时戳她几下。此人很危险。她心里想,应该趁早离开。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没有,是什么东西啊?”

“装在瓶子里的魔法。”

他摆出杯子和几个瓶子,而后像举行某种仪式一样拿出勺子、糖块和水。当糖块溶化在液体中,苦艾酒瞬间起了反应,变成冒着泡的奶绿色。

他端起一杯递给玛拉。

玛拉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相信我。”

她很清楚自己不该轻易相信任何人。可她还是缓缓举起酒杯,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唔。”她惊讶地说,“味道像黑甘草糖,甜甜的。”

奇妙的液体下肚,黑夜似乎苏醒过来。微风吹动发丝掠过眼角,波浪轻拍着海岸,遍布废弃工厂的金属结构发出低吟。

喝到第二杯时,帕克斯顿抓住她的手,使掌心向上,而后用指尖循着掌纹轻轻划过敏感的手掌,一直来到第一道银色的伤疤。

“血,如此美丽,且能净化一切。而疼痛却只有一瞬,短暂的美丽的一瞬,之后便烟消云散。”

玛拉深吸了一口气。苦艾酒令她浑身放松,头微微有些眩晕,一时间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直到抬头看见帕克斯顿,看见他金色的眼眸。哦,他懂。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