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7页)

塔莉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或许更久。终于,她点头说道:“你妈妈去世后我得了恐慌症,所以我开始服用阿普唑仑,那是一种抗焦虑的药。我失眠严重,有时候还酗酒。你呢?你都怎么办?”

“我拿刀划自己。”玛拉淡淡地说。意想不到的是,大胆承认的感觉居然妙不可言。

“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儿。”塔莉苦笑着说。

身后的门打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长得很漂亮,却紧咬着牙关,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玛拉认为那是痛苦所致。女人上半身围了一条宽大的格子围巾,并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攥着围巾两端在前胸交叉的位置,那样子仿佛她要面对的是猛烈的暴风雪,而非西雅图6月的晴空。

“下周见,裘德。”接待生说。

女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即戴上了墨镜。至于在一旁等候的塔莉和玛拉,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看上一眼。

“你一定就是玛拉·雷恩吧?”

玛拉没留意另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了等候室。

“我是哈莉特·布鲁姆医生。”这个女人说着,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

玛拉不情愿地站起来。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马闪人。“嗨。”出于礼貌,她回应道。

塔莉也随着起身,“嗨,哈莉特。谢谢你这么匆忙还能抽出时间见我们。我知道这肯定会打乱你的工作安排。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我进去给你介绍……”

“不。”医生说。

塔莉一脸困惑,“可是——”

“把她交给我吧,塔莉。这是我和玛拉之间的事了。别忘了我还是有点手段的。相信我。”

可玛拉并不这么认为。手段?实际上她觉得这个人只不过有双手而已,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干瘪皱缩的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不过玛拉还是假装顺从,跟着医生走进她那整洁干净的办公室。

透过一大面玻璃墙可以俯瞰派克市场和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湾。一张光可鉴人的木桌子将办公室一分为二;桌子后面是一张大大的黑色真皮座椅,前面正对着桌子的是两张看上去还算舒服的椅子;后面墙边摆着一张黑色沙发,沙发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夏日海滩的和谐景象,说不定是夏威夷,也可能是佛罗里达,画里还有棕榈树呢,总之看着都叫人舒服。

“我是不是应该躺下?”玛拉双臂抱肩,问道。尽管有那幅画在,但这间办公室仍令她浑身发冷。也许这就是刚才那位女士裹那么严实的原因吧。可更奇怪的是,办公室的一面墙上还有个燃气壁炉,明亮的橙色和蓝色火焰把一波波热浪送到她身上。她能感觉到热度,却感觉不到温暖。

布鲁姆医生在桌子后面坐下,摘下笔帽,“你想坐哪里都可以。”

玛拉在一张椅子上扑通坐下,眼睛盯着墙角的一棵室内植物,心里默数着叶片的数量。1……2……3……这地方让她浑身不自在。4……5……

她听到钟表嘀嗒嘀嗒走个不停,听到医生均匀的呼吸声,听到自己跷腿或放下腿时黑色的尼龙布摩擦的窸窣声。

“你想不想谈点什么呢?”过了至少有十分钟,医生才开口问道。

玛拉耸耸肩,“没有。”52……53……54。房间里越来越热了。那壁炉虽然毫不起眼,但发起热来简直就像个小太阳。她感觉到汗珠在额头上滚动,沿着脸颊一侧滑下去。她开始不安地用脚掌拍打起地板来。

66……67。

“你和塔莉是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的朋友。”

“你妈妈的朋友?”

她的语气冷静客观,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她们在谈论一辆车子,或一台吸尘器。不,不该是这样的,玛拉心里一阵难受。她不想和陌生人谈论她的妈妈。于是她耸了耸肩,继续数她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