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十一(第2/3页)

玛斯洛娃仍然直勾勾地望着庭长,默不作声。

“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说。”

“事情的经过?”玛斯洛娃突然开口匆匆说道。“我来到旅馆,他们把我带到房间里,他就在那里,醉得很厉害。”她说到“他”字,脸上露出特别恐惧的表情,双眼瞪得大大的。“我想离开,他不放我走。”

她沉默不语,似乎失去了思路,或者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么后来呢?”

“后来有什么?后来我待了一会儿,就坐车回家了。”

这时候副检察官不自然地将一个胳膊肘支撑在桌上,欠起半个身子。

“您要提问吗?”庭长问,在得到副检察官肯定的答复后,他向副检察官示意,他把自己的提问权交给副检察官了。

“我想提一个问题:被告原先和西蒙·卡尔京金熟悉吗?”副检察官说,眼睛并不看玛斯洛娃。

提问后他紧闭双唇,皱起眉头。

庭长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玛斯洛娃恐惧地盯着副检察官。

“和西蒙?原先就熟悉,”她说。

“现在我想知道,被告和卡尔京金的交情怎么样。他们常常见面吗?”

“交情怎么样?他常叫我去陪客人,这不是交情,”玛斯洛娃回答,眼睛不安地在副检察官和庭长之间来回打量。

“我想知道,为什么卡尔京金单单找玛斯洛娃去陪客人,而不找别的姑娘,”副检察官眯起双眼,脸带刻毒狡猾的微笑,说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玛斯洛娃回答,她惊恐地四下环顾了一下,目光在涅赫柳多夫身上停留了一下。“他想找谁,就找谁呗。”

“莫非她认出来了?”涅赫柳多夫惊慌地想道,他觉得血直往脸上涌。但是玛斯洛娃并没有认出他,她立即转过头,又带着惊恐的表情盯着副检察官。

“那么,被告否定自己同卡尔京金有过什么亲密关系啰?很好。我再没有什么要问了。”

副检察官立即把支在桌子上的胳膊肘放下来,并提笔记录着什么。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记,只是用笔将记录本上原先写着的字母描了描。不过他以前见过检察官和律师们都这样做:在提过巧妙的问题之后,在自己的发言稿上添上一些肯定可以击败对方的记号。

庭长没有马上追问被告,因为这时候他正在问戴眼镜的法官,是否愿意将事先准备好并且记在纸上的问题提出来。

“接下去又怎样呢?”庭长继续提问。

“我回到家里,”玛斯洛娃接着说,已经比较大胆地望着庭长一个人,“把钱交给女掌班,就躺下睡觉。刚刚睡着,我们的姑娘别尔塔就把我叫醒:‘快去吧,你那个商人又来了。’我不想出门了,可是女掌班硬要我去。他就在这儿,”说到这个他字,她又带着明显的惊恐神色,“他不停地给我们姑娘们灌酒,后来他还想叫人去拿酒,可是他的钱用光了。女掌班信不过他。于是他就打发我去他住的旅馆。还告诉我,钱放在哪里,要取多少。我就去了。”

庭长这时正与左边的法官在悄声说话,没有听见玛斯洛娃说了什么,但是为了表明自己全都听清了,他把她说的最后几个词重复了一遍。

“您就去了。那么,又怎样了呢?”他说。

“到了那里,一切都按他吩咐的做了:我走进房间。不是独自一人走进房间,还叫上西蒙·米哈伊洛维奇和她,”她指着博奇科娃说道。

“她胡说,我压根儿就没进去……”博奇科娃刚开口说,就被人阻止。

“当着他俩的面,我取了四张红票面的钞票,”玛斯洛娃皱着眉头不看博奇科娃,继续说道。

“那么,被告取出四十卢布时,是否看见里边有多少钱?”副检察官又发问。

副检察官刚向她提问,她就打了个哆嗦。玛斯洛娃虽不明白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但觉得他有意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