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艺术的绝望(第4/5页)

在我四处闲逛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一家GAP专卖店好像被设计成一条装饰主义风格的鲸鱼,或是别的什么鱼。一个窗户是鱼的眼睛,另外三个是鱼的牙齿,甚至还有鱼鳍和鳃。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昏了头才会这么说。说到谈话,我想迷糊要是在这儿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来一场关于鲸鱼的谈话,谈谈它到底是不是鱼。

再往前,街道的一边被黄黑胶带封锁起来:请勿穿越警戒线。旁边围了一大群人,我也挤在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我们围着问个不停的样子,你就能感觉到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辆救护车和好几辆警车。摄影师正在拍照,就站在……尸体上方!说是尸体,其实我只看到了它的双脚,穿着脏兮兮的白袜子。尸体的其余部分都被灌木丛挡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旁边的家伙。他的胳膊上有一个洗衣机的文身。

“自杀。”

“天哪。”

“一个七十二岁的女人。跳楼了。”

“妈的。嘿,对了,我喜欢你的文身。”

“谢了。”

“这是什么特别的洗衣机吗?”

“噢,只是普通的吧,我猜。”

“她是从哪层跳下来的?”

“十四楼。”

“所以,也就是说,是十三楼和十五楼之间那一层,对吧?”我说。我开始从英国的地面一楼往上数,但是很快就数不清了。这还真有点复杂,因为美国的地面一楼就是一楼,而英国称为一楼的在美国就是二楼,以此类推。十四楼可能在整栋楼的三分之二高处。

“这是常事儿。”胳膊上有洗衣机文身的家伙说道。

“是吗?”

“因为炎热。”

“什么?”

“让人发疯。”

“什么让人发疯?”

“炎热。”

“对,”我说,“我能想象。”但我又想到,罗马和迈阿密一样热,那儿的人可不会从十四楼阳台上跳下来。

“让人发疯。”他重复了一遍。

“也许是装饰艺术引发了一种绝望。”我说,“有这可能吗?”

“什么都有可能。”他说。对面路上,摄影师还在对尸体拍照。实际上,整个场面看上去就好像尼克·怀普林顿(5)对尸体的摆拍照片。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尸体,而现在我正看着一具。或者说,正看着一双袜子。不知道算不算。或许要看到脑浆四射的脑袋,血淋淋的脸,才能算看过尸体,但我能看到的只有死去女人的脏兮兮的白袜子,而她的尸体一会儿就会被装进尸袋。

回到酒店,迷糊在床上睡着了,并没有被老鼠吃掉。我不得不承认,其实这里不止一只老鼠,我进屋时好几只老鼠飞快地蹿走了。我在破旧的浴室里冲了个澡,然后给迷糊讲了那个女人的事。她十分同情我,安慰我说,虽然我只看到她的袜子,那也算数:我也能说我看过尸体了。

那天晚上,我们又在前一天晚上吃饭的餐馆吃饭。第二天早上,我把迷糊带到那里,那个女人跳楼的地方。好像是南海滩的什么东西刺激你这么做,去参观别人被枪杀的地方或是跳楼自杀的地方。

“这个地方,”迷糊说,“显然有非同寻常的能力,让人们立即踏上朝圣之旅。”我才发现那位老夫人是非常体贴的,她跳进一个隐蔽处,离人行道稍微有点距离,这样就不会砸着谁。那里没有血迹之类的,也没有凹坑。迷糊给我照了张相,但我站在那里的时候有点儿紧张,害怕别人跳下来砸着我。

“快点。”我说。

“怎么了?”

“这里可是别人跳楼的地方。”我说。迷糊拍完照后,我们穿过马路,我看到那栋大楼一侧的阳台上都是空的,只有些没有人坐的椅子。迷糊说,整栋大楼都在下半旗,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