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小说(第3/31页)

是与漆黑又寒冷的夜晚相关的某物,使你感到与同眠着的某人如此接近。当你与他交谈时,就好像你们是这小镇中唯一醒着的人一样。

“你是个很棒的孩子,‘吸管’。”我说。

突然之间,在我看来,就好像我喜欢他,胜过我所知道的其他任何人一样了——超过其他随便哪个男孩,超过我的妹妹们,从某种角度来讲,甚至超过梅布尔。我感觉浑身舒畅,就好像是,他们在电影里奏起了悲伤的曲子一样。我想向“吸管”展示,我是有多么地在乎他,并且,还要为我一直以来对待他的方式,作出补偿。那晚我们聊了好久。他的语速很快,就像是积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儿,要一次性地讲给我听一样。他提到,自己想要试着去造一条独木舟,还提到街尾的孩子们——他们不让他加入他们的足球队,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我也说了一些事儿,一想到他会把我所说的所有事情全都十分认真地记住,那感觉是非常的好。我甚至还提了提梅布尔,不过,我讲得好像是她在这段时间里都在跟着我打转似的。他询问了关于高中的事情,以及其他种种。他的语调激动,并且一直都讲得很快,仿佛他总是不能够及时地将词儿给说出来似的。当我睡着的时候,他仍旧在讲个不停,我的肩膀,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暖暖的,近在身旁。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常常见到梅布尔。她表现得就像是她确实多在意了我那么一点点。半数时间里,我都感觉飘飘然,几乎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

但我并没有忘记“吸管”。我的写字桌抽屉里存着很多旧东西——拳击手套、汤姆·斯威夫特[5]系列的小说、劣质渔具。我把这些都给了他。我们又一起聊了好几次——那就真像是我第一次试着去了解他似的。当有条长长的割口挂在他脸上时,我知道,他是有样学样地偷用了我那套崭新的、人生中第一次得到的剃须套装了,不过,我什么都没说。他的脸现在看起来不一样了。他曾经是看上去显得羞涩又规矩的,或者说,他像是担心被人在脑袋上重重敲那么一下似的——那种印象远去了。他的脸,配着那双大睁着的眼睛、竖起来的耳朵,以及从来不会完全闭上的嘴巴,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吃了一惊、正期盼着某些棒呆了的事儿的家伙。

有一次,我开始跟梅布尔说起他来,告诉她,他是我的弟弟。那是在一个下午,电影里正放着谋杀案。我给老爸干活,挣了一美元,交给“吸管”二十五美分,让他去买些糖果什么的。剩下的钱,够我在看电影时带上梅布尔。我们坐得靠近最后一排,我看见“吸管”走了进来。自他从打票人身旁走过的那分钟起,便开始死盯着大银幕,沿着走廊踌躇下行,完全没注意到他正要去往哪里。我开始不耐烦,对梅布尔推推搡搡的,但还不能够完全下定决心去帮他。“吸管”看起来有点傻呆呆的——像个喝醉了酒的人那样走着,眼睛仿佛是被粘在了片子上。他用衬衣下摆擦着眼镜,短裤垮了下来。他一直走到了最前面几排,才停了下来——孩子们一般都是坐在那儿的。我从未对梅布尔如此粗暴过。不过,我又开始觉得这是件好事:让他们两个能用我挣的钱看同一场电影。

我猜,事儿就像这个样子,持续了大约一个月,或者六周吧。我感觉好极了,不能够静下心来学习,或者将我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我想要对每一个人友好。有几次,当我需要和某人交谈时——通常而言,这个人就是“吸管”。他和我感觉一样良好。有次他说:“皮特,我很高兴,因为你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像是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