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走向永恒之邦的过客 18(第4/9页)

除了对普卢塔克书中英雄人物的崇拜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帮助他正视这个自杀事件,经常阅读古代诗人的作品也不能让他在表现爱情时摆脱几乎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那种羞恶之心,遵循昔日里大师们的原则并没有使他获得免疫性,抵拒住三位具有基督教感情的女文人的影响:加斯帕兰夫人;斯威奇娜夫人,同时欧也妮·德·盖兰夫人不断地到莫里斯那里去,就像伊雷内总去找她的儿子一样。人们在阿克兹城堡的客厅里多次高声朗读这些夫人的作品,还伴随着捍卫正确原则的辩论。其间,蒙塔朗贝尔因为娶了一个梅罗德家的姑娘受到格外的重视,还有杜庞卢大人,奥克塔夫把他称为“奥尔良出色的主教”,而普鲁斯特却责备他促使整个一代法国贵族青年说一种十分蹩脚的法语。尽管奥克塔夫的态度显然极为真诚,但从他的篇章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的出自扭曲灵魂的高贵风格,以及那种被改造得狭隘局促、经常显得纤巧孱弱的语言,都要由这些出色的作家来负责。当然,我们不至于像纪德那样,认为只有怀着善良的愿望才能制造出蹩脚的文学作品。我们明白,即使怀有恶意,任何的文学作品也都能弄出来,而且弥漫在地狱里的谬误并不比在天堂里少。无论如何,奥克塔夫使用的在当时已有些过时的风格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来自他是法国的外省人和比利时人这双重的身份。就是这个萎靡不振而又庄严轩昂的法国人,在巴黎严肃正经又有些谈玄倾向的各个客厅里还被大家认为是个出色人物:在当布勒斯夫人和维尔巴黎西侯爵夫人周围的那些人,无论是说还是写,都弄不出来别样的东西。

如果奥克塔夫·皮尔麦茨从意大利和德国带回来的,不是与他的家乡比照着描写的游记《孤独的日子》,如果他带回来的是一系列关于这同一主题的浸透了浪漫的忧郁和迷茫的绘画,我们就可以在某些画中品尝到比拉奈兹的回味,另外的画中看到萨尔瓦多·罗萨笔下的风景,而几乎每张都有石版画上那种使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和得过罗马大奖的名画上的无懈可击的庄严。也就是这样,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爱好者面对着一幅已不流行的绘画,还不会像时髦的读者们披览一本陈年旧书那么快地觉得扫兴。在最能表现奥克塔夫雄心壮志的作品《哲学的时刻》中,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老生常谈式的唠叨肯定会很快转移我们的注意,使我们忽略了那些虽有瑕疵但仍很纯净的思想花朵,特别是他的那些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平庸的感情。即使在他那部感人的《雷莫》一书中,重笔描写了那么多的“诚挚的兄弟之情”、“勤奋的青年时代”、“痛苦的责任”以及“忠诚的感情”,也使我们刚看到头几页就失去了兴致,妨碍了我们了解奥克塔夫所经营的目标确实获得了成功。那其实是一方面画出他弟弟逼真的肖像,同时又写一出凄婉动人的悼亡悲剧。如果有一个胆大冒失的文选编者来研究奥克塔夫,实际上就会像我们对待维吉尔那样(我们中间最为饱学的人也只读过他作品中的三十来页),从这里摘下一句,从那里录下一行或一段,也许更相反,不顾前后地拿出一个孤立的佳词警语,凑成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正像作者所希望的,混到图书馆的某一个角落里,放在吉兰和塞纳古尔之间。一个有时值得敬佩的灵魂在这一过程中把一切无关宏旨的东西都洗刷掉了。

有些文学的教科书只是怀着尊敬的态度对这位皮尔麦茨略作评论,说从史家的角度来说,他是十九世纪比利时第一位散文随笔的作者。这已经算不错了。人们强调说,在他以前的这个领域中,为了找到一个有点代表性的散文家,就得越过两次革命,追溯到利涅亲王的时代,那时的世界跟十八世纪的欧洲完全不同。在他以后,他那忧郁的节奏和梦幻冥思连带着若干瑕疵都传到莫里斯·梅特林克那里,但也有了“阿克兹的隐士”所不具备的威力。不管梅特林克有意还是无意,他最优美的散文集《智慧与命运》都是《哲学的时刻》的延续。即使从诗意与神秘颤动的角度说,这个写了《贝阿特里丝妹妹》的佛兰德人,与那个为圣罗兰德虔诚的爱情所感动的瓦隆人距离也并不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