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3/6页)

第二天我到农庄去找夏尔。我们两人一齐向树林走去。

我对农庄的土地了解不多,也很少担心自己对这类事不了解,看到夏尔对土地以及佃租的分布情况了如指掌不由得很惊奇;他告诉我——都是我很少去想的东西——我有六家佃户,我可以收一万六千到一万八千法郎佃租,我勉强只能收到一半,这是因为其余半数差不多都花在各项修理和中间人报酬方面去了。他观看农作物时几次微笑,使我立刻怀疑我的土地经营得不像起初我想的,也不像博卡奇对我说的那么出色。我催着夏尔谈这个问题。这类实际事务由博卡奇跟我谈我觉得烦,而这个青年知道怎样叫我听得有趣。我们一天天到各处巡视;地产很多,把角角落落都搜索一遍后,开始更有步骤地工作。夏尔看到有几块土地没有很好耕种,有些地方长上了染料树、刺茎植物和野草,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他还会说服我跟他一样痛恨休耕的做法。

“但是,”我一开始对他说,“田间管理不善受损失的是谁?还不是佃户自己么?他的租地收益会有上下,佃租又不会跟着变。”

夏尔有点儿气恼,他毫不客气地说:“这事儿您一窍不通。”我也立刻笑了。“您只看到收入,您就是不看到资本贬值。您的土地因为种植不良,在慢慢失去价值。”

“如果种植得好些,收益也会好些,我相信佃农会努力去做的;我知道他们对利益斤斤计较,不会不去尽量多收的。”

“您这种说法,”夏尔说,“就是没有把人工的增加计算在内。这些土地有的离农庄很远。就是种上东西也收获不了多少,但是至少土壤不会退化……”

这样谈个不停。有时候要谈上一个小时,我们一边在田里来回走,一边好像在对同样的事重新做出评估,但是我在听,逐渐地,我学到了东西。

“不管怎样,这是你父亲的事。”有一天我不耐烦地对他说。夏尔脸一红。

“我父亲上了年纪,”他说,“订租约,修房子,收佃租,管这些已经够他忙的了。他在这里的任务不是进行改革。”

“那你建议什么样的改革呢?”我说。但是这时他回避了,声称自己不是内行;我再三坚持,才逼他把想法说了出来。

“把佃户荒芜的土地全部收回来,”他终于提出了意见,“佃户让一部分租用的土地休耕,这说明他们付了租金还绰绰有余;他们要是留着不退,那就提高租金——这地方的人都很懒。”他又加了一句。

我有六个农庄,我最愿意去的那个坐落在俯视茂里尼尔的山丘上,叫作瓦尔特里。管农庄的佃农不讨厌,我乐意跟他交谈。离茂里尼尔更近的还有一个农庄叫城堡农庄,用所谓“对半分成制”出租一半,由于业主不在当地,就使一部分牲口归博卡奇所有。这时我心里生疑,开始怀疑诚实的博卡奇本人,要说他没有欺骗我,至少他让许多人欺骗我。是的,他给我留下了一个马厩和一个牛栏,但是我不久发现马厩和牛栏都是虚设的,只是为了让佃户用我的燕麦草料去喂养他自己的奶牛和马匹。那时以前,我听了博卡奇的话很受用,他过一段时间给我编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什么死亡啦,畸胎和发病啦,我一切深信不疑。我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只要佃户有一头奶牛生病,这头奶牛就必然是我的,只要我的一头奶牛长得非常健壮,这头奶牛就成了佃户的。夏尔不经意中发表的意见和个人看法开始让我如梦初醒;然后很快我恍然大悟。

玛塞琳经我一提醒以后详细清查每一笔账,但是找不出一个错误:账面上博卡奇诚实可靠。怎么办?让他干。但是我一肚子火,至少现在我要尽量不露声色看住这些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