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4/6页)

我有四匹马和十头牛:这已经够我折腾的了。这四匹马中,有一匹还被大家叫作“马驹”,尽管它已经三岁多了。这时就要对它进行训练。我开始表现出了兴趣。突然一天有人向我报告说这匹马野性十足,没有人制服得了,最好是把它卖掉。仿佛我会提出疑问似的,他们竟让马儿撞断了一辆小车的前轮子,弄得腿弯也出了血。

这天我好不容易保持了冷静,所以没有发作是不想叫博卡奇难堪。总的说来,他这人软弱多于恶意,我想有错的是那些仆人;但是他们自以为无人可以管得住。

我走到院子里去看那匹马驹。一个仆人正在抽打它,一听到我脚步声走近,又装作抚摸它。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我对马匹还不很内行,但是觉得这匹马很美;是一匹浅枣红色的半纯种马,身材非常俊逸;眼珠灵活有神,鬃毛和尾巴类似金黄色。我看到马没有受伤安了心,要人包扎它的伤口,一句话不多说就走开了。

晚间,我一看见夏尔,试图弄明白他对马驹是怎样想的。

“我相信这匹马很温顺,”他对我说,“但是他们不知道怎样办;他们会弄得它很暴烈。”

“换了你怎么办?”

“先生愿不愿意把它交给我管上一个星期?我负责办好。”

“你怎么训练它?”

“您看着吧……”

第二天,夏尔把马驹牵到草场的一个角落,处在一棵茂密的胡桃树的绿荫下,旁边有一条河绕过。我由玛塞琳陪着到了那里。这是我难以忘却的一个回忆。夏尔用几米长的一根绳子,把马驹拴在牢牢插在地上的一个桩子上。马驹极度紧张,好像猛烈挣扎过了好一阵子;现在它变乖了,不再闹了,比较平静地绕着圈子走;它小跑步,步子一蹦一蹦富有弹性,像舞蹈一样叫人看了入迷。夏尔站在圈子中央,一圈下来突然一跳躲过绳子,时而用语言刺激它或者安抚它。他手拿一根长鞭子,但是我没有看到他使用。他的神态和姿势,他的朝气和欢乐,都表示出驯马像是一桩热烈欢乐的工作。突然——我不知道怎么做的——他跨上马背;马步子先已慢了下来,然后停住;他抚摸过它一会儿,然后一下子我看见他坐在马背上,充满自信,抓住一点马鬃,笑着,俯着身,继续抚摸。马驹稍稍尥了个蹶子,现在它又速度均匀地小跑起来,那么轻盈优美,竟使我羡慕夏尔,对他也这样说。

“再训练几天,放上马鞍它也不会反抗了;两星期以后,夫人也敢往上骑了,它驯顺得像头小绵羊。”

他说得对。几天后,那匹马由人抚摸、梳毛、牵走,都不再存戒心;玛塞琳要是身体许可,是会骑上去的。

“先生您应该来试试。”夏尔对我说。

我从来没有单独骑过马,但是夏尔说他可以在农庄另备一匹马来骑,有他陪伴我高兴极了。

我多么感激母亲在我年幼时带我到马场来!多年前学的基本课程对我还是有用的。我坐在马鞍上并不感到太惊骇,过了一会儿恐惧心理消失,人也自在起来了。夏尔骑的那匹马较肥壮,不是纯种,但是并不难看,尤其夏尔骑术很高。我们习惯每天出外遛遛;更喜欢清晨出发,踩着沾有露珠的草地。我们骑到树林边上,沿途碰动湿漉漉的榛树枝,水滴在身上都湿透了。突然眼前一片地平线,那是宽阔的奥杰山谷,远眺可以看到海。我们待了一会儿,没有下去;夜雾在晨曦照耀下映出颜色,扩散,四处消失,然后我们回头一路奔驰;我们在农庄停留,那里工作才开始;赶在工人前面,又指示他们工作,我们感到又快活又自豪;然后我们突然离开他们;我回到茂里尼尔,这时正好玛塞琳要起身。

我回来时,清新空气让我陶醉,骑快马更使我晕眩,沉溺于慵懒的四肢有点酸硬,但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食欲大振。我兴头十足得到了玛塞琳的同意和鼓励。我回来还没有脱掉护腿套,就往玛塞琳的床边走去,她赖在床上等着我,而我身上还沾着湿草的气味,她对我说她喜欢闻这个气味。她听我叙说马背上的奔驰,晓雾初开的田野,场上的农活……她看起来感到我在生活就像她自己在生活那样快乐——不久我滥用了她的这种快乐;我们骑马外出的时间愈来愈长,有时我将近中午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