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七章(第5/11页)

她说:“哦!”然后说,“我不介意你对我的拉丁语粗鲁的态度是因为我知道我拉丁语比你好多了。叫你引几句奥维德没法不满是错误……那是vastum[154],不是longum[155]……‘Terra tribus scopulis vastum procurrit’[156]……那是alto[157],不是caelo[158]……‘Uvidus ex alto desilientis……’[159]奥维德怎么可能写出‘ex caelo’来呢?‘x’后面的一个‘c’就把你搞得不高兴了。”

提金斯说:“Excogitabo![160]”

“这是彻底的‘狗拉丁’[161]!”她轻蔑地说。

“而且,”提金斯说,“longum比vastum好多了。我讨厌虚伪的形容词,什么‘广阔的’……”

“你这么谦虚的人才会指正奥维德,”她叫起来,“但你还说奥维德和卡图卢斯是仅有的两个可以被称作是诗人的古罗马诗人。那不就是因为他们都是酸溜溜的,会用vastum这样的形容词……‘悲伤的泪水混着亲吻’不是多愁善感还能是什么!”

“必须是,你知道。”提金斯带着不安温柔地说,“‘亲吻掺着悲伤的泪水’……‘Tristibus et lacrimis oscula mixta dabis.’[162]……”

“这样我不如死了算了,”她暴躁地说,“你这样的人死在水沟里我都不会靠近的。就算你的拉丁文是跟德国人学的,你也太差劲了。”

“哦,嗯,我是数学家,”提金斯说,“古典学我不擅长!”

“你确实不擅长。”她刻薄地说。

很久之后,从她的影子那里传来这些话:

“你用‘掺’而不是‘混’来翻译mixta。我也不觉得你是在剑桥学的英语!虽然他们在这方面和在其他方面一样糟糕,爸爸曾经这么说过。”

“你父亲是贝利奥尔学院的,当然了。”提金斯带着剑桥三一学院学者的那种不屑的蔑视。但大部分时间都和贝利奥尔人生活在一起的她把这当成赞许和橄榄枝。

过了一会儿,提金斯观察到那剪影仍然在他和月亮之间,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们几乎朝着正西走了一会儿了。我们本来应该向东南稍稍偏南走的。我猜你一定认识这条路……”

“这条路的每一英寸我都认识,”她说,“这条路我一遍一遍走过的,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妈妈坐在边车里,下一个路口叫祖父的路口。我们还有十一又四分之一英里要走。这条路往回绕是因为萨塞克斯的旧铁矿井。它绕着它们进进出出,好几百个。你知道莱伊镇在十八世纪出口的都是啤酒花、大炮、铁壶和烟囱内壁。圣保罗教堂周围的铁栏杆就是萨塞克斯铁做的。”

“我知道,当然了。”提金斯说,“我也是从铁矿郡来的。为什么你不让我把那女孩放在摩托车边车里带过去,那样会快一点?”

“因为,”她说,“三个星期以前,我在霍格角撞上了一个里程碑,跑到了四十码。”

“那一定撞得很彻底!”提金斯说,“你妈妈不在车上?”

“不,”女孩说,“是妇女参政权论者的文章,边车里都装满了。那真是撞得很彻底。你没注意到我还有点瘸吗?……”

几分钟以后,她说:“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哪里。我彻底忘了看路了,而且我不在意……不过,那里有个路标,在边上停下……”

不过,灯光没办法照到路标牌上。两盏灯暗暗的,照得很低。空气中有很多雾气。提金斯把缰绳交给女孩,下了车。他拿了车灯,往后走了一两码,到了路标旁,仔细看着它令人迷惑的鬼魂般的影子……

女孩稍稍尖叫了一声,声音直戳他的脊柱。马蹄不同寻常地踢踏着,马车继续往前。提金斯跟着它,十分令人惊奇——它彻底消失了。然后,他又撞见了它,鬼魂般的,有些发红,陷在雾里。雾一定是突然变厚了。当他把灯放回插孔的时候,雾缠绕着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