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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跟我爸五十岁生日、我妈六十岁生日,以及我姐的婚礼一样。”雷蒙说,“烂DJ,摄取过多的糖分,亢奋过度的小鬼,与更新彼此近况、假装互相喜欢且多年没见面的人。跟你打个赌,自助餐一定有奶油酥饼,然后活动快结束时,停车场就会有人打架。”

我听得入迷。

“可是和家族的人分享近况,然后有这么多人高兴地看到你,对你的生活感兴趣,”我说,“一定很好玩吧?”他仔细看着我。

“艾莉诺,你知道吗?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坏脾气的浑蛋——抱歉。”他喝完啤酒。“同样的再来一杯?”他说。我点点头,然后想起规矩。

“不,不,轮到我了。”我说,“你要同样的吗?”

他绽放笑容:“好啊,谢谢,艾莉诺。”

我拿起购物袋,往吧台走去,半路和塞米对上视线——他坐在扶手椅上,四周照例环绕着朋友跟家族成员,我走过去。

“艾莉诺,亲爱的!”他说,“都好吗?派对很赞吧,嗯?”

我点点头。

“我真不敢相信我家小子都四十了,感觉昨天他才第一天上学呢,你应该看看他以前的照片——掉了门牙的小调皮!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指着房间另一边,基斯和他的太太站在一起,环抱彼此的腰际,被某个长辈讲的话逗笑了。

“你对自己的孩子就只有这愿望:希望他们快乐。我真希望我的琼在这里看着这一幕……”

我思索着,那就是大家对自己孩子的愿望吗?希望他们快乐!听起来是蛮可信的。我问塞米要不要我请他喝一杯,虽然就我非专业的眼光看来,他已经有点醉了。

“不用了,亲爱的。”他说,“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解决呢!”

桌上摆满小杯的琥珀色液体。我说晚点见,然后走向吧台那里。

排队的人真不少,不过我很享受这种气氛。我如释重负——DJ正在休息,我可以看到他在角落里,大口灌着罐装啤酒,对着手机郁闷地讲着话。噪声嗡嗡的背景里,人声有男有女,掺杂不少笑声。孩子的人数似乎加倍了,他们逐渐聚集起来,准备组成欢乐的恶作剧团队。一看就知道,大人们全心投入到派对中去了,而孩子们无人监督,可以恣意奔跑、呐喊、追逐。我对着他们微笑,微微羡慕着。

对此处的这些人来说,有好多东西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受邀参加社交活动,有朋友及家人可以讲话,坠入爱河,被爱,也许哪天成立自己的家庭。我在想,我要如何庆祝自己的四十岁生日。我希望等时候到了,我的生活中会有人陪我一起庆祝。也许是那个歌手,我的新人生之光?不过,有件事倒是蛮确定的,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到高尔夫球俱乐部庆祝。

我回到我们那桌时,桌边没人。我将雷蒙的那杯啤酒放下,啜饮自己的迈格士。我想他应该找到更有趣的人聊天了。我坐着观望舞池——DJ回到控制台后面,从装唱片的银色箱子里选播一首刺耳喧闹的歌曲,关于午夜过后的某个男人。我任由自己的心思游荡,我发现用这种方式来消磨时间很有效;可以选个情境或是人,然后开始想象可能发生的好事。在白日梦里,你可以让任何事情发生。

感觉有只手搭在我肩上,我惊得跳起来。

“抱歉。”雷蒙说,“我赶去上个厕所,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和某个人聊了起来。”

我感觉到他的手留下的热气,虽然只是瞬间,却留下温暖的印记,仿佛清楚可见。我意识到,人手碰触另一个人时,重量及温度都恰到好处。多年以来,我跟人握过很多次手——最近更是频繁——可是我这辈子不曾被触摸过。

当然了,我和迪克兰常常做爱,只要他想要我就配合,可是他不曾真正触摸我。他要我摸他,告诉我怎么摸、何时摸、摸哪里,我都顺着他的意思。我在这件事上别无选择,可是我记得那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别人,感觉那不是我的手,也不是我的身体,我只是等着整件事结束。我三十岁了,我意识到我从未和别人手牵手散步,从未有人揉搓我疲惫的肩膀,或是轻抚我的面庞。我想象,在我悲伤、疲惫或低潮时,有男人用双臂环抱我,将我拉近,那样的温暖及那样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