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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伯打电话叫我进去开会,我踏进他办公室时,他盯着我猛瞧,我想不通为什么。

“你的头发!”他终于说话了,仿佛猜中某个问题的答案。今天早上整理头发时,我觉得并不容易,可是我自觉处理得还不错。我双手摸着脑袋。

“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没问题,看起来……蛮好看的。”他笑着点头说,一阵别扭,看来我和鲍伯都不习惯他品评我的外表。

我说:“我去剪头发了,很明显吧?”

他点点头。

“坐吧,艾莉诺。”我环顾四周。对于这里的恒常混乱来说,要说鲍伯的办公室凌乱不堪也只是含蓄的说法。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堆了一叠小册子,我拿起来搁在地板上。他往前倾身。鲍伯在我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衰老得很厉害,头发几乎掉光,也胖了好多,看起来很像个生活放荡的婴儿。

“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艾莉诺。”他说,这话倒是没错,我点点头,“你知道洛蕾塔快请假了吧?”我摇摇头。我对日常办公室生活、琐碎的闲言闲语兴趣不大。当然,除非是关于某位歌手的八卦。

“我不能说我很意外。”我说,“她掌握增值税的能力,我一直都蛮怀疑的。”我耸耸肩,“所以也许这样最好。”

“她先生得了睾丸癌,艾莉诺。”他说,“她想照顾他。”

我思索片刻。

“对他们两个来说一定非常煎熬。”我说,“可是,如果及早发现,睾丸癌的存活率及复原率都不错。如果你是男性,不幸罹患癌症,那可能是最好的一种。”

他把玩着一支花哨的黑笔,说:“所以,我需要一个新的办公室主任,至少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点点头。“艾莉诺,你有兴趣吗?那表示薪水也会多一点,责任重一些。不过,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仔细考虑。

“薪水会多多少?”我问。他在便利贴上写了个数字,撕下朝我递来,我倒抽一口气:“加上我目前的薪水吗?”

我想象能搭出租车上班,而不是挤公交车,一切都升级到高档次的乐购去买,饮用那种瓶身矮胖不透明的伏特加。

“不是,艾莉诺。那个数字是你新的薪水。”他说。

“啊。”我说。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必须小心考虑风险以及奖赏的比率。乏味的行政工作会增加,而为了让办公室顺利运转,责任会加重;更糟的是,我必须和同事有大量互动——加薪的幅度足以弥补这些事情吗?

“鲍伯,可以给我几天考虑吗?”我说。

他点点头:“当然了,艾莉诺,我本来就觉得你会这么说。”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是个好员工,艾莉诺。”他说,“多久了——八年了吗?”

“九年。”我说。

“九年,你没请过一天病假,从没把年假休完,这就是全心奉献啊。这年头啊,像你这样的人难找喽。”

“不是全心奉献。”我说,“只是身体强健,也没伴儿能一块儿度假。”

他别开视线,我起身准备离开。

他清清喉咙:“噢,还有一件事,艾莉诺。因为洛蕾塔忙着准备交接工作……可以请你帮忙做一点事情吗?”

“说吧,鲍伯。”我说。

“办公室的圣诞午餐——你今年可以负责筹办吗?”他说,“她完成交接以前,都没时间处理。办公室已经有人在抱怨,要是现在不赶快预约……”

“最后会沦落到连锁酒吧。”我边说边点头,“是的,这些事情我还蛮清楚的,鲍伯。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我当然愿意负责筹办这场午餐会。关于场地、菜单及主题,全部委托我吗?”

鲍伯点点头,已经又忙着打电脑了。

“当然。”他说,“每个人头,公司都会补助十英镑——你们要选哪个场地、愿意额外自付多少,都由大家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