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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班回家,打开衣橱,穿什么去参加派对好呢?我有两条黑色长裤及五件白色女衫(嗯,原本是白色的),是专门穿去上班。我也有条舒服的休闲裤、两件棉衫及两件毛衣,是周末时穿的。最后只剩我的特殊场合衣着了,几年前为了参加洛蕾塔的婚宴买的,在那之后我在几个场合上穿过,包括特地去参观苏格兰国立博物馆。那场最新发现的罗马宝藏展览精彩极了,至于爱丁堡之旅,就逊色得多。

去爱丁堡那次,火车内部装潢比较像公交车,而不是东方快车,满是耐脏耐磨的布料及灰色的塑胶设备。其他乘客——我的天啊,这年头老百姓到处跑,在公共场所吃吃喝喝,百无禁忌——除此之外,最糟的是扩音器不间断地传出噪声。感觉每五分钟,那位神秘的车长就会宣布事情,传达敏锐的如珠妙语,像“大型物品应该放置在头顶的行李架上”,或是“如果有无人照管的物件,乘客应该尽快通知列车工作人员”。我想不通,这些智慧珠玑的对象到底是谁?也许是某个路过的外星人,或来自蒙古乌兰巴托的牦牛放牧者,跋涉过大草原、航过北海,发现不曾搭乘过机械化交通工具的自己竟然来到了“格拉斯哥-爱丁堡”列车上。

我意识到,这件特殊场合衣着如今有点过时了。柠檬黄的颜色并不特别适合我——在卧室的私密空间里,穿这种颜色的睡袍还过得去,可是不大适合成熟世故的聚会。我明天要去店里,添点新行头,这样和我的真爱去餐厅或剧院时,就能够再穿,这样就不算浪费钱。我对这个决定感到满意,照例一面做着青酱意大利面,一面听着《阿彻一家》。情节错综复杂,那个送牛奶的格拉斯哥人缺乏说服力,这集故事我不是很喜欢。我洗好碗盘之后,拿着一本关于菠萝的书安顿下来,这本书意外有趣。我喜欢广泛阅读,原因很多,主要是扩大词汇量,帮忙解开字谜。接着这片寂静被无礼地打断了。

“哈啰!”我有点没把握地说。

“噢,所以现在都说‘哈啰’了,是吗?‘哈啰’——你只有这句要对我说吗?小姐,你昨天晚上死哪儿去了,嗯?”她又在装腔作势了。

“妈妈,”我说,“你好吗?”我竭力稳住自己。

“不要管我好不好。你上哪儿去了?”

“对不起,妈妈。”我说,试着保持语调平稳,“我……其实,我和朋友一起出去,到医院探望另一个朋友。”

“噢,艾莉诺。”她说,逐渐油腔滑调起来,“你没朋友,亲爱的。好了,跟我说你到底上哪儿去了,这次我要听真话,是不是去做什么淘气的事了?跟妈妈说,这样才乖。”

“真的,妈妈,我和雷蒙出去了——”传来嗤之以鼻的声音,“到医院去看一个善良的老人。他在街上跌倒,我们帮了他,然后——”

“闭上你说谎的狗嘴!”我畏缩一下,书本从手中落下,我重新捡回来。

“你知道说谎会发生什么事,对吧,艾莉诺?记得吗?”她恢复甜腻的语气,“我不介意真相有多糟,可是我无法忍受谎言,艾莉诺,你特别明白这一点,即使都过去这么久了。”

“妈妈,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很抱歉,不过是真的。我和雷蒙到医院去看一个男人,他出意外的时候,我们帮了忙。真的,我发誓!”

“真的吗?”她拖长语调,“哦,不错呀,对吧?星期三晚上懒得和自己妈妈讲话,跑去见什么年纪一大把、动不动出意外的陌生人,不赖嘛。”

“拜托,妈妈,我们别吵架。你好吗?今天过得愉快吗?”

“我不想谈我,艾莉诺,我自己的事我很清楚,我想谈谈你。你的计划进行得怎样了?有消息要和妈妈说吗?”

早就知道她会记得的,我要和她透露多少?我想,什么都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