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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凯西觉得时机到了,就把我的手从水中移开,放在折好的法兰绒布上。她仔细地把每根指尖拍干。我纳闷儿,她为何不直接叫我把手抽出,再把毛巾递给我?这样我就可以自己擦干,因为描述这整件事的此刻,我的手脚运作都正常得不得了。不过,也许那就是“宠爱”的意思,就是一根指头也不用动。

凯西拿起工具开始工作,把我的死皮往后推,必要的时候就修剪。我尝试闲聊一下,意识到这是此种情境的惯常流程。

“你在这里上班很久了吗?”我问。

“两年了。”她说。我很诧异——她看起来才十四岁左右,就我所知,在这个国家,目前童工还是违法的。

“你一直想当……”我思索着那个字眼,“修甲师吗?”

“美甲师。”她纠正我,但仍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上,讲话的时候没看我,对于这点我非常赞同。当事人挥着尖锐的工具时,绝对不需要眼神接触。

“我以前想和动物一起工作,不然就是当美甲师。”她继续说。她现在开始按摩我的一只手,这可能是更多的奢华宠爱,虽然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及效用,也担心会不会产生过敏反应。她的双手娇小,几乎和我的手一样小(遗憾的是,我的手小得不正常,和恐龙的手一样)。我宁愿由男人的双手来替我按摩:更大、更壮、更结实、更多毛。

“对啊。”她说,“我做不了决定,不知道要选动物还是指甲,所以我问我妈,她说我应该选美甲师。”她拿起指甲锉刀,开始磨我的指甲。这进行起来蛮尴尬的,我自己动手肯定更轻松。

“你母亲是经济学家,还是合格的职业生涯顾问?”我说。凯西盯着我看。“因为,如果她不是,那我不确定她的建议是不是根据收入预测或劳工市场需求的最新资料给出的。”我说,相当担心她的前景。

“她是一位旅行代理。”凯西语气坚定地说,仿佛问题就解决了。我没追问下去——说到底,这不关我的事,而且她做这份工作似乎蛮开心的。她轮流涂上一层层的指甲油时,我想到她也许能结合两种行业,成为狗狗美容师。不过,我选择将这个想法放在心中。有时,试着提出建议帮助别人,最后却有可能引起误会,搞得不愉快。

她把我的手放进一台小机器里,我想那是给指甲用的吹风机,几分钟过后,奢华宠爱就完成了。整体说来,这份体验还真是平淡无奇。

她向我报价——老实说,简直是抢钱。“我有广告传单!”我说。她点点头,并未要求检查,扣掉三分之一的价钱后,说出修正后的价码,还是高得令我震惊。我朝购物袋伸手时,她用惊人的方式说:“住手!”我听话照做。

“你会把指甲油弄糊的。”她说着便往前弯身,“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把皮包拿出来吧?”

我很担心这是什么精心设计的借口,想从我手上抢走辛苦赚来的现金,所以她把手探进我包里的时候,我像鹰隼一样牢牢盯住她。太迟了,我想起里面吃剩的鸡蛋三明治——她拿出我的包时,做出夸张的干呕动作。我觉得,她反应有点过度——没错,从里头窜出的臭气有些硫化物的气味,不过也没必要这样比手画脚吧。我继续盯着她的手指(我注意到没涂指甲油),她抽出该付的纸币,再将包非常小心地放回购物袋里。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她刚刚那位同伴回来了,看了看我指尖亮着绿色的双手。“不错哟。”她说,语调及肢体语言都强烈暗示着她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凯西变得更有活力了点。“你想要办贵宾卡吗?”她说,“含五次美甲,第六次免费哟!”

“不,谢了。”我说,“我不会再来做美甲了,我在家里也能做同样的事,不但做得更好,而且还不用花钱。”她们嘴巴微微张开,不过我说完就离开了,返回原本的世界,路过香水柜台时,闪身躲过那些准备朝我喷东西或猛塞试用品给我的人。我渴望回到外头的自然光线及新鲜空气中。美容百货这种镶金镀银的牢笼,并非我偏好的栖所;我是自由放养型的生物,就像替我的三明治下蛋的鸡。